怀念小时候的冬天
这个冬天不太冷,都数三九了,却暖如阳春,雪花更是没见着一片,我不禁怀念起小时候的冬天了。
冬天的夜长啊,夜里有人打更,没有手机和电视,睡得早。我们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大床上,那是父母的婚床,现在看那床并不大。
母亲浆洗过的被子也不柔软,刚钻进被窝,凉得很,暖一会儿才渐渐暖和。我蜷缩在被窝里,不敢伸腿,因为每扩展一寸领地,都要用体温去捂热它,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小时候的冬天,风大。我听着风吹过树梢的呼呼声;听着西北风把窗棂上的塑料薄膜吹得哗啦啦响;听着院子里枯枝掉落地上的声音;听着谁家的狗叫,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如果发现窗户那里格外亮,不用说,下雪了!我起床就会比平时都快,穿上棉袄,棉裤,棉鞋就往外跑。
咦嘻!整个村庄,一夜之间变成了童话世界,纯净,透明,粉妆玉砌,到处亮堂堂,空气仿佛虑过一般。
站在雪地里,深吸一口气,一股清冷、干净、凛冽的气流深入肺腑,是雪花的气息,是冬天的味道。
母亲起得早,已经扫出一条通往灶火的小路。从灶火的门口和烟囱里,飘出缕缕炊烟,炊烟里,有草木的清香,还有饭菜的喷香。
我喜欢在冬天烧锅,灶台旁边贴着“小心灯火”,我边烧锅边烤冻红了的小手,还可以烧红薯呢。
小时候的冬天,雪大,化雪的过程漫长。通常一场大雪,半个月都化不完。白天化雪,房檐下滴答成一幕珠帘,夜里上冻,滴水成冰,第二天,房檐就悬挂了一排明晃晃、亮晶晶的冰剑,好看极了!
我们会想办法把那冰剑够下来,咬一口,尝尝那冰冰凉凉的味道,想象着夏天的冰棒;也会用手团一个雪团,放进嘴里,想象着夏天的雪糕;脸盆里的水结冰了,把冰拿出来,用嘴吹出一个小孔,拴上绳子,提在手里。这是冬给孩子变的魔法。
小时候的冬天,除了白雪,黑树,黄土地,野外有坦荡无垠的麦苗,学校里的两排冬青树,我大爷的竹竿园,那是冬天里仅有的绿色了。
雪后的竹杆园,是另一种景致。密密层层的竹叶,终年苍翠,白雪压翠竹,杆杆倾斜,数不清的麻雀叽叽喳喳,飞来飞去。
雪后的路,夜里冻成坚硬的利齿,白天化冻后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父亲出一棵桐树,锯,斧,刨,做成一双双鞋底,母亲买来芦苇,给我们编草鞋,那种草鞋看起来笨拙,但是真的很暖和,穿上再也不冻脚了,走泥路也方便多了。
还有一种草鞋,鞋底是一个小凳子,叫泥屐子,又叫板凳鞋,更加防滑,防潮,耐磨。现在的小孩子都没见过。
寒冷的冬天,父母亲也闲不住。父亲做木匠活,做桌椅板凳,满地的刨花,清香四溢,有时刨出来一只木花,父亲说烤烤吃着可香了,我看一眼,浑身发麻,一下子跑出多远,父亲却哈哈大笑。
母亲用高粱梃子纳锅盖,有时做棉鞋,我在家待不住,总偷偷溜出去。最喜欢去的是焕丽家,她还有个妹妹,我们每天有说不完的话,现在都嫁得四面八方,已是女儿成行了,时间过得真快!
如今的冬天,雪一年比一年少,温度一年比一年高,真害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雪花飞舞了。没有雪的冬天,就像回乡没见着妈,约会情人没来,吃饭盐没放够,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冬天冷得彻底,夏天热得酣畅,冬天有冬天的样子,夏天有夏天的样子,一年四季分明,风霜雨雪交替而来,这才是好日子啊!
我怀念小时候故乡的冬天,那飞雪,那冰冻,那北风,那彻骨的寒冷,令人清醒,催人振奋。
我幻想着,漫天飞雪带着降临人间的喜悦,妖娆地起舞,我带着孩子们在雪野里撒欢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