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杏花满天
别人的村囗一定是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下有翘首期盼远方儿女回家的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的,而我的胡同口没有把自己站成传说的大树,我的父母也已先后长眠地下,再也无人期盼儿女归来。
但熟悉的胡同里的我家老屋院子里却有两棵树,只是,并不像鲁迅先生所说,“我的后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我家老屋院子里的两棵树,一棵是杏树,另一棵是桑树。
那时候,老屋院子还不曾盖厦房和门房,所以,杏树和桑树还有天地郁郁葱葱生长。
那时的老屋只有两孔窑洞坐北朝南,西边与隔壁三爷家背靠背盖了三间厦房,院子敞亮方正。我小时候,常年和已经年迈的奶奶坐在奶奶住的那孔窑洞门口晒太阳,奶奶头上的热气宛如游丝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雨后初晴,我们头顶的天空云谲波诡,奶奶说: “云往北,好晒麦;云往南,水涨潭。”云彩向北走,天会彻底晴好,云彩一路朝南飘,雨还会下。
杏树长在老屋院子的西南角,灰黑的树干粗壮得可观,枝桠交错盘虬,有的直指天空,有的爬上房顶,有的伸出院墙。每到春天,树上开满了淡粉的杏花,灿若云霞,一阵风吹过来,花雨满天,落红遍地,便是小院最美的景致。
杏树大概经历了世间太多风雨,已经老化,虽依旧枝繁叶茂,花开满树,但结出的杏子并不多,而且有些酸涩。顺其自然吧,世事不必强求,我们就只欣赏它杏花微雨的美景也已满足。
桑树生长于院子东墙下,它正值盛年,树干中粗,枝条细长,桑叶繁茂。哥哥采了桑叶喂养蚕宝宝,蚕宝宝咀嚼桑叶沙沙作响。我采了桑叶用加了明矾捣烂的指甲花仔细地包每个手指,耐心等待手指甲变得片片红艳的时刻。
桑树每年夏天桑葚累累,紫红的桑葚沉甸甸压弯了枝条,酸酸的,甜甜的,常常惹得隔墙二妈家的姊妹们拽枝攀折。
如今,三十多年的时光苍桑变化,我家的老屋已复垦,胡同从大地上消失了,随着母亲的离世,父辈的时代也已结束,祖辈和父辈的亲人都在那片土地上尘归尘,土归土,往生安宁,此后,杏花满天只在梦里。正是: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