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
新的早秋,风也温柔,水也温柔,走在秋中,心也跟着添了几分柔软。“叮铃,叮铃”微信提示音,打开看到:“妈妈,餐桌餐椅选好了,图片发给你。”崽崽选定的餐桌流溢出妥帖宁谧的橡木色纹理,看着看着,突然有一种暖爱安宁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记忆中我家最早的餐桌是爸爸深山砍柴觅见两棵老椴木,请了街坊俩叔叔帮忙砍伐弄回家,又请了邻村顶级木匠师傅用锯子破成一块块的木板,在院子里挖个大土坑,把木板码进土坑里,用柴火“熥”(teng)干,熥木板的火候是个技术活,火大了木板焦黑,火小了干不透,做成家俱会裂。木板熥好了,木匠师傅花了三天工,用锯子刨子锤子铆子做了一张八十见方的炕桌,打了腻子,刷了清油,上了淡黄色漆料,桌腿和桌面木卯榫衔接固定。那年月,街坊邻里互相帮工,不收钱,只管饭。
我家炕桌除了家人围坐吃饭,最大的用途是孩子趴在桌子上学习做作业,还有就是每年腊月爸爸一连几天坐在炕桌边裁大红纸,给街坊们写对联。写对联时已经放寒假,我就屁颠屁颠的接过街坊咯吱窝下夹着的整卷红纸,小心解开捆红纸的纸捻儿,学着爸爸的样子,把整张红纸裁成对联的尺寸,爸爸写完一副我就把对联慢慢挪到炕头,生怕还没干的墨汁流下来,染脏了对联。等对联干了,我就把一家的几副联卷成卷儿,再用纸捻儿捆好交到街坊手里,看着街坊笑盈盈走出我家大门,我就兴奋的跟着傻笑。
参加工作离家远,单位领导给安排一间宿舍,大约十平米,可以自己做饭,买了米面粮油,两只碗四个盘子,没吃饭的桌子,正好发现单位库房有一张闲置的仨抽屉办公桌,同事帮我搬到宿舍,擦干净,表面清漆斑驳脱落,买了一块灰白格子棉布,手工缝了一下毛边,铺在桌子上,立刻有一点清新文艺风的赶脚。自此,这张桌子温暖我走过毕业后两年业余时间的读书写字时光。
成家时房子小,和先生一起去家具店选了一张一米见方压缩木桌面铝合金折叠腿的餐桌,桌面上一枝绿荷叶,一朵粉红花苞,栩栩如生,心生欢喜。开桌饭我俩包了猪肉白菜馅水饺,吃饭时笑着说:“白菜,百财,寓意好。”
房子大点了,一高兴买了一张长一米二宽八十五的硬木餐桌,请朋友来家涮羊肉,当时用的是那种圆盘的电磁炉,羊肉片豆腐片冬瓜土豆片食用菌拼盘和青菜一一摆上桌,一激动没仔细看,竟然把电磁炉倒扣在餐桌中间插了电,当一股浓郁的焦糊味儿铺散开来,好好的餐桌正中心已经牢牢的烫出了一个八月十五的满月。朋友在,先生很给面子,找了一个隔热垫,重新插电烧汤,张罗着开始喝酒涮肉,酒桌上,朋友嘻哈打趣,今天的电火,预示你家以后日子越过越红火。
那年月,真年轻,精力旺盛。有一年秋天,夜晚风凉如水,睡梦中电话响起,朋友说她们刚吃完烧烤,想来我家一起教我打麻将。我看了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半,正想说改日再玩吧,门铃已经响起,赶忙穿好衣服,打开门,仨货站在门口嘿嘿坏笑着。我说家属院大门十点就上锁了,你们仨野丫头咋进来的。她们哈哈笑说,叠罗汉爬院墙进来的。
半夜三更,姑娘家翻墙越脊,不是撬门入户的扒手,也只有荷尔蒙爆棚的年轻人才做得出来了,还好那年月没有满大街的“天眼工程”摄像头,不然被警察蜀蜀逮到,会被当作飞檐走壁的贼询问的。
再后来我俩逛家具城,看上一张某品牌木本色水曲柳餐桌,和家里的装修风格极搭,当即决定入手。在这张餐桌最深最美的记忆就是女儿申请读研究生英文网面,她对着电脑屏幕一一回答问题完毕,最后教授笑着赞美的说verygood。
几年前再次换了房子,先生我俩选了一张一米六的黑胡桃木长餐桌,在这张餐桌上,我每天开心的做早饭,拍九宫格照片,编辑文字,发朋友圈,几年下来,竟然积攒了万余字和一万多张早餐照片。
年初改造厨房,先生想买一张直径1.8米的圆桌,我和孩子们喜欢长餐桌,少数服从多数,最后买了一张2米长清漆橡木餐桌,可以吃饭摆盘拍美食,可以做工作台,读书上网,可以和朋友喝茶聊天,其实就一句话,图个心生欢喜。
餐桌,吃饭的地方,爱家,爱友,爱生活,有了爱,烟火中满溢着欢笑,有了爱,时光中能长出纯美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