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很少回娘家。总觉得妈在，家在；妈没，家也没了。

母亲就是家的定海神针，有母亲的地方就是家。如今，母亲走了，她把家也带走了……

过去，我是多么愿意回娘家啊！每每快到放假的时候，就是我最兴奋最快乐的时候。总是抽空给家人买上礼物，就等放假那一刻踏上火车就往家赶了！结婚很长时间，我都无法摆脱对娘家的依恋，依然角色没有改变，动辄对她爹说你家怎么着，我家怎么着。是什么时候我才如梦初醒般改变了看法呢？我深深记得，是母亲得病的那段时间开始，我渐渐从娘家剥离出来，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也许，每个人都会在阵痛中成长成熟。

过去回家是对家的依恋，对家人的想念。而今，也许是互联网作崇，如今对家人也没有那么想念了。有事随便一个视频就能看到对方在干什么？胖了瘦了？情绪状态如何？等等。

半年没回家了，其实有机会回来，但是却没了过去的激情。甚至，有时是害怕打扰我爹平静的生活。

暑假肯定应该回来一趟的。原计划周一回来，又因为单位有事，大姑姐又来了，这样拖拖拉拉到今天。

早晨确定下来要回，我赶紧收拾。天气又闷又热，我一趟趟下去提东西，脸上的汗就顺着脖子往下淌，只好一会儿去洗把脸。她爹忙着单位里的事，说是忙完了就走。我就自己在家慢慢拾掇，结果还没收拾好，他说可以走了。

又给同事和婆婆送去哈密瓜，这才转向高速公路的地方。一路上狂奔，在服务区甚至只下来换着开，三个半小时后，终于平安到家。

看着我爹比原来瘦了，而且受持东西总是抖得特别厉害——我爹也老了。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家越来越觉得狭小逼仄，家具也越发破旧。

出门还是熟悉的胡同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人，看见我总是热情地询问，我大姨大娘地叫着，一一回答他们的提问。年近九十，又瘦又小的王大娘依然耳不聋眼不花，除了嘴里的牙齿所剩无几，依然中气十足。见她悠闲地坐在院子门口纳凉，本想问问王大爷咋样了？可是又一想，立刻憋住回来问我爹。果然，王大爷也走了！

王大爷和妈妈是同事，又一个科室，他们同事二十多年后直到退休，所以非常熟悉。还记得王大爷白白胖胖的，国字脸，戴着厚厚的眼镜。多年后我看电影《老师好》中的于谦造型，当时心下惊异——这不就是我王大爷嘛！

王大爷年轻时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家里说了一个比他大八岁的媳妇，就是我王大娘。王大爷年轻时真是风度翩翩，近一米八的个子，肯定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王大娘又瘦又小还没文化，但是父母之命不可违，他这辈子憋憋屈屈地过着，直到老了两人关系才缓和。最终没想到王大爷还多亏媳妇的照料，因为他退休后就得了老年痴呆症，后又脑血栓卧床不起，都是由当时都八十多岁的王大娘悉心照料。

每天早晨，王大娘都会趁王大爷还没醒，就骑着三轮车匆匆去赶早市，买来新鲜食材给王大爷做饭，还得帮着洗脸刷牙穿衣喂饭，甚至天气好的时候，她推着轮椅出来。我都无法想象她一个不到九十斤的老太太，哪里来的力气？是如何把170多斤的王大爷架到轮椅上的？

如今，这对风风雨雨五十多年的夫妻也走散了。

晚上，女儿说真巧！昨晚我刚梦见我姥姥了，你们今天就回去了。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嗯，肯定有心灵感应。我愿今晚母亲能走进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