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中的母亲

近来做梦常常梦见母亲，醒来细细想着梦中母亲的样子，心中戚戚。

母亲去世多半年了，没有了母亲的家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母亲在，人生尚有来路；母亲去，人生只剩归途。”以前读这句话，并无多少感慨，如今已经失去母亲的我，才算真正体会到这句话中的黯然神伤。没有了母亲，我再无去处。

想母亲时，我会一张张翻看手机里翻拍存放的母亲的照片。其中有一张老照片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每次看这张照片，我都被照片中母亲的神情深深打动。

照片中的母亲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短发，穿一件白衬衫，站在老屋院子一株盛开的牡丹旁边，满脸焕发着奕奕神采，一脸的笑意盈盈。

回望已逝的岁月，四十多岁，正是母亲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一个十口成员的大家庭，除了父亲微薄的薪水，所有的生计几乎都靠母亲做缝纫活支撑。当我慢慢懂得生存的艰辛，我常常想: 每天清晨睁开眼，面对十口人的吃饭、穿衣、花费，以及六个孩子的教育费用，母亲心里是否有过担心，是否有过害怕，是否感到山一样沉重的压力？母亲是依凭什么一天天走过来的？

但照片中的母亲由衷地笑着。那笑，极富感染力，乐观无惧，是那种可以点亮天地的笑。尽管活得辛苦，每天总是忙忙碌碌地在缝纫活、农活、家务活之间跳转，就连生病躺下休息都很少，但母亲并不曾怨天尤人，也没有担心害怕。面对艰难的生活，母亲活得乐观又富有生活情趣，经常一边做缝纫活一边唱歌，在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时，想方设法把一个个儿女收拾得利利索索，为爷爷奶奶养老送终，最终把日子从清贫过到了富足。

人老了是不是都是依恋儿女的，就如人年少时依恋母亲一样？母亲去世前的那几年，我每次回家后，母亲总是追随着我，我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坐在屋子里不眨眼地看着我收拾，坐在院子里看我洗衣服；摸摸我身上的衣服，看看我脚上的鞋子。

我走时，母亲总要送我到门外。我说：“妈，别出去了，你走不动，出去了一会儿还得进来。”母亲说：“我得看着你走啊。”我坐进车子里，摇下车窗玻璃，眼里含着泪，对着娘家门口颤巍巍站立的老母亲使劲挥着手。

作为女儿，对于母亲我有很多遗憾，但已无法弥补，如果有来生，但愿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做母亲的女儿，也只要这生的母亲再做我的母亲。

母亲，我会永远记着照片中你乐观无惧的笑脸，努力好好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