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老爹回老家

我二姑今年八十七岁高龄。四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晚上，她起床上厕所。农村的冬天屋里天寒地冻，她又摔了一跤，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被家人发现。当时已经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二十多天，终于苏醒。但从此偏瘫，生活不能自理。

一直想去看她，苦无距离太远，又因为疫情，结果一拖再拖。这次暑假回去，提起此事，我觉得如果再不去看望恐怕是永远见不到了，所以决定去一趟。我爹一听自然高兴，一块前往菏泽。

看天气预报，知道昨天（19号）夜间到今天白天，山东绝大部分地区有大到暴雨，局部有大暴雨。昨晚雨忽大忽小一夜未停，今早仍然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我们看了看天气预报，还好，都是小雨，就出发了。

一路上遭遇雨的洗礼，忽大忽小，忽急忽缓，搞得她爹开车时都不知怎么弄雨刷才合适。幸好一路非常顺利，中午十一点就到了。

三十多年没见，再见面，二姑已经是一个十足的老太太。头发雪白，脸颊深陷，牙齿所剩无几，两眼浑浊毫无生气。她正有气无力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我爹，激动的一手紧紧抓住她的弟弟，含混不清地说道着。我走过去叫她：“二姑。”她抬头看看我，露出惊异的神情。问我爹：“她是谁啊？”我爹说了我的名字。她恍然大悟，一个劲地乖乖，乖乖地叫着，随即左手又紧紧抓住我，看着她胳膊上松弛的皮肤，还有那青筋暴露的手，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家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因为从来没有过交集。这次见面认识了照看二姑的表哥一家。表哥仅大我两岁也是当爷爷的人了。庄户人有自己的处事哲学和生活方式。例如，和兄弟姊妹们轮流照看老人，对孙子孙女的溺爱等等。

饭桌上他们和我爹的聊天无非就是谁谁谁老了，谁谁的儿子出去打工，谁家又盖了几层楼。可能都是我爹熟悉的人或事，所以我爹很是兴奋，说话声音又大，饭店里就听见他在那里嚷嚷。

席间又聊起了当地的发展变化，我爹一听附近开发一个景区浮龙湖非常壮观，就要去看看。说走就走，饭后他就热情邀请表哥一家同去。由于他们都喝了酒，所以开车的任务就落在我头上。结果景区离此地还有一百多里，我爹被酒精烧热的头脑根本不顾，就这样，我被迫上路。

一路上基本就是乡村公路，动辄横穿出来一辆三轮摩托或电动车，吓得我一激灵。因为紧张又路不熟悉路途太远，这一路把我累得！

浮龙湖的确非常壮观，水域宽阔，烟波浩渺，来往的游客还不少。只是景区停车位没有规划好，沿湖路又窄，想一路开车一路赏景是不可能的，大美的风景被错过许多，很是有点遗憾。

老家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因为开始采摘卖梨。大家都很忙，我也对这里没有一点感情。破旧的房屋和高大漂亮的小别墅紧挨着，荒草和门前石榴果并存，社会主义新农村在这里还没体现出它的干净整齐。我对我爹整天说的他老家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表示怀疑。虽说从村里出来的后浪们的确都纷纷出去闯社会，有一些年轻人还真闯出了名堂。例如我爹他们家族里，一些人在北上广落户买房，还有部分就到了县城买房，差点的就是在村里盖了上下两层楼。村里基本剩下老弱病残，年轻人都外出闯世界去了。

农村上厕所真是个难题。三十多年前我就怕在农村上厕所，至今也没啥根本性的改变，所以我就建议赶紧回家。

二姑下午已被安排躺床上，如今的她又瘦又小，躺床上越发弱小。听说我们要回去，忽然睁大眼睛抓着我爹开始哭嚎，死活不让走。我爹被她哭得红了眼，哄着她说不走不走。俩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二姑才又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亲人见面会有说不完的话，其实不然。除了基本的问候外，剩下的就是相对无言。一个小时后，我对老爹说，看这样，我姑明早也不会让走的，早晚会告别，不如悄悄离开。我爹也同意，于是对二姑谎称我们出去吃饭，就离开了。

半路上接到堂弟鹏的电话，他听说我们走死活不同意，让我们去县城他那里。看着天渐渐黑下来，担心路上安全，我们接纳他的建议，随后去了他家。

这次回老家的体验非常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农村的环境，更重要的是农村散发出来的这种破败气息——绝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去了，剩下的老弱病残。绝大多数老人住在破旧不堪房子里，那些高大漂亮的二层小楼却空无一人。据说都是儿女的，有的外出打工空着，有的是早已在城里买房定居……

年轻人只顾绞尽脑汁挣钱，去过上他们心中的美好生活，却对自己的长辈疏于照顾，有的甚至不闻不问。口袋里有了，脑袋却空空，让人有说不出的滋味。

说实话，那天晚上我参观了堂弟及一个侄子的家，他们学历不高，挣钱不少，在当地最好的小区买的房，装修的一个比一个高档，一进去富丽堂皇，俨然就是有钱人的生活。他们谈话比较的仍然是村里谁谁在北京开公司，一年挣几百万，谁谁在杭州，已经成了千万富翁……

我感觉他们在意和比较的，都是挣钱的多少，而少了亲情，少了孝顺。所以即使挣钱再多，房子再漂亮，我也没觉得有啥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