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如斯
这世间几乎没有人承认自己坏人的，即使做了很多坏事的人，也会找出一大堆合理的借口来证明自己是好人。只有我例外，我承认我是个坏事做尽的人。
从十三岁起我就对吃、喝、嫖、赌、抽都有涉猎，这都得益我父亲的言传身教。
我的第一个女人就是他的秘书，那个长着一副狐媚相的女人比我大出十岁，但是，没关系的，我发育的早，在她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调教中我就轰然间成长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常常流连于酒肆妓馆，在娼妓中我是大受欢迎的，我对她们出手大方，并且，长期在女人堆中浸淫，让我的气质中流露出一种吸引女人的东西，女人们一见我几乎都是眉开眼笑的，她们说我身上有种邪恶的魅力。我对女人却比较随心所欲，我从没为她们动过情，我天生是对她们心存鄙视的；即使遇到她们中间最优雅、高贵的尤物，到最后还不是拜倒在我的金钱（或者说我父亲的金钱）之下？
这两年我又染上了毒瘾，第一次吸毒是好奇，之后又是一发不可收拾。
在毒品和女人间我惹出了不少荒唐事，但是，没关系的，我有位神通广大的父亲。
父亲越有神通越衬托的我无能，我甚至恐惧他的光芒，唯有隐藏在女人和毒品中才会有少许自信，可这种自信又稍纵即逝，没有自信的我生不如死。是啊，像我这种人活着真不如死去的好。我不需要有什么事业自有父亲给我铺垫好的事业，我不需要为钱奔波操劳自有父亲的钱让我挥霍，我什么都不用干就什么都拥有了，可是这从来体会不到奋斗的拥有让我已然如行尸走肉。
春季是一个发情的季节，也是我可劲倚红偎翠的季节。可不知为什么，今年这个春天我总提不起神来。
“老公，周末我过生日，你答应送我的那款“爱马仕”限量级包包可别忘了哦！”
电话里传来兜兜娇滴滴的声音，兜兜和我交往半年之久了，算和我同居时间最长的女朋友了。
交往这么长时间并不说明我很爱她，只是因为她太黏人，我还找不到合理的借口甩掉她。
“好的，忘不了。”为了避免长时间听到兜兜那种惹人厌烦的声音，我急速地挂断电话。
“女人真是低级动物，低级又虚荣。”
去“爱马仕”专卖店的路上路过一个装潢很古雅的茶馆，走进去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壶碧螺春，送茶的小妹让我眼前一亮。
她梳着简单的发式，穿着朴素的衣衫，面庞秀气，眼神清亮，浑身散发着清新可人的气息。
“小姑娘，叫什么？”看到这么一泓清水似的女孩我嘴角不由地弯上来。
她抬眼朝我一笑又低下头默默走出包间……
于是，整个春季我爱上了喝茶。
茶馆的小妹叫绿云，是个处女。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她是处女的，只因为她已经跟我同居两个月了。
她有点傻气，相信我会死心塌地爱她一生。她把我送她的小小两居室布置的十分温馨舒适，她却不知我是讨厌温馨舒适和赏心悦目的……不过，她身上那种清新气质还是让我有些心动的，她竟然不爱名牌和珠宝，也不施浓妆，她那张素净的淡妆脸看起来更有高级感。
对，那是一种干干净净的高级感，玉润水清的那一款。
我不知道兜兜是怎么找到我和绿云同居的小区的，她大概是费了一点周折。
“你是一个混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看到我搂着绿云迎着她走过来，她愤恨地把我送她的限量款“爱马仕”包包劈头砸向我，我没有躲避，狠狠地挨了她一下子。
“我没说过我是好人吧？”不知为什么？让女人恨我会给我带来丝丝快感，我更喜欢看到她们为我痛苦的样子。
兜兜怒视我，眼睛里荡着一汪一汪水气，那应该是眼泪吧？可是，兜兜很刚强，她竟忍住不让她的眼泪在我面前掉下来。
“我又没少给你花钱，何必搞得真像自己失恋了一样？”我扭脸看看被吓的躲在我身后的绿云，她那花容失色的小模样还真惹人疼啊！
“就你也配恋爱？畜类一样的人物。”兜兜尖利的嗓音刺耳极了，还引来小区里的几位老人来围观。
“那你还和畜类上过床哪？”我不怒反笑。
兜兜脸色黄的像蜡人，踉踉跄跄地奔出小区。
兜兜走后，绿云像有了什么心事，她变得比以前沉默了许多，经常出神，有时，还把菜烧糊。
“你爱我吗？你应该是爱我的吧？”一天到晚，绿云像祥林嫂似的不厌其烦地纠缠着我回答她这两个问题。
开始，我还敷衍说爱她，时间一久，她的喋喋不休对我形成了一种精神的负累，连她身上那点高级感也因她的神经质变的面目可憎起来。
女人一面目可憎，我就失去了兴趣。
我只好躲避开绿云，和一帮朋友鬼混，大玩各种声色犬马的游戏。
农历的七月七日，是民间传说牛郎会织女的日子，而这天我却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原因是兜兜跳楼自杀了。
到派出所没多久，我就被父亲又开车接回家了。
“你也该收敛收敛了。”父亲的脸色阴云密布。
“你收敛了吗？”我反问，之后是难堪的沉默。
我家很大，大到让我总感觉自己十分渺小，大到让我一进家就头疼欲裂、精神失控。
“家里让我压抑。”刚看到院门，我就掉头想逃。
“搞女人可以，但是别搞出人命来了。”父亲摆弄着他笔挺西装的袖口，他看起来真是衣冠楚楚。
听了父亲这话我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兜兜又不是我杀死的，是她自己想不开。再说，谁不会死啊？比如我妈。”
我的话让父亲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我已经有快两年不去绿云那里了，她倒也乖巧，从来没纠缠过我，大概是兜兜的结局让她望而却步了吧？
我依然恣意妄为的生活。
只是近来，浑身忽然寒热交替，疲乏无力，面对任何食物也失去胃口，每次小便时都很疼，低头看下面已经是一塌糊涂，并且伴着一股股腥臭气味。
根据常识我也判断出自己得了什么方面的病症，这正是我想要的。人，不就是生而向死么？只是，我比其他人类更决绝地想结束我这毫无价值的生命。
我更加比以前糟践我的身体，吸毒、酗酒、赌博，当然，女人是搞不了了。
终有一天，我尽情喝掉两瓶拉菲后彻底卧床了，我浑身酸痛，两条大腿一动也不能动，昏昏沉沉一阵清醒，一阵糊涂，我心中悲喜交集等待着大限到来。
在我短暂清醒时，我的眼前一幕幕的闪过在我二十八岁生命中每一个重要时刻，我又仿佛看到我的妈妈轻轻走到了我的身旁，她流着泪抚摸着我的头，她的样子始终定格在我五岁之前。
“妈---妈”我稍微一动四肢百骸都痛到了骨髓，我伸手去拉妈妈的手，“终于见到您了，只是带着我这样肮脏的身体来见您让我感到羞愧。”
妈妈含泪无语。
“我的善良在失去您那一天就随之死去了，我在这个已经是世间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我早就该去跟您团聚了，妈妈。”
门猛然间被推开，我隐约看到父亲站在我的床边。
“爸爸，好好活着吧，由于您的出轨导致我的妈妈跳楼而死，从她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报复您，现在您失去了您唯一的儿子应该很悲痛吧？但是，你的悲痛也挽不回我们母子的生命了，您好好活着吧，继续人前光芒万丈，人后无恶不作吧，我的好爸爸。”
我身躯好像缓缓的升到半空，然后我看到床上另一个形销骨立，面容枯槁，脖颈上有大片大片红斑的我。又过了会儿，我看到穿着白大衣的医生匆匆走到我床前，认真地给我查体，我那具肮脏的身体让医生都忍不住掩鼻。
之后，医生对父亲无奈的摇头又摇头，我甚至还听到医生说出我的死因；三期梅毒。然后，我又看到我的父亲扑倒在我那具身体上痛哭失声。
“如斯啊，如斯，你怎么忍心丢开你的爸爸……”看神情，是他这生唯一一次不带表演性质真正的痛心疾首。
看到此，我得意地笑了，是的，我叫沈如斯，或者你们叫我坏人如斯，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要去见我天上的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