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开
当春红瘦尽,就是杜鹃花开,绽满春山的时候。
在山的深处,云的深处,春的深处,那一簇簇、一丛丛的杜鹃漫山遍野的、如火如荼地开着,像舞动的彩色绸缎,像燃烧的朝霞。有着几分俗艳,却俗艳得那么招摇,那么肆意,那么的让人惊心动魄,那么的让人心生欢喜。
一直想不通的是,如此热烈明艳的杜鹃,在诗人们的笔下却染满了忧愁。“诉尽春愁春不管,杜鹃枝上杜鹃啼。”读来令人幽冤悲伤得荡气回肠。是因为望帝啼鹃的传说吗?也或许是,一个人热烈鲜亮的外表掩映下那些温暖的、脆弱的、强烈的感情吧!
或许我不是离人,没有浓浓的乡愁,体会不了那种“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的游子心上殇。
其实,一个人也在外面漂流过一段时间,但因着身边还有家人,也因着时间不够长,而无法产生那种浓稠到“一叫一回肠一断”的乡愁。
我出生的地方,其实只是我父母下乡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过客,我却把它当成了故乡。
我的故乡很近,相思的情怀里承载着更多的是童年的美好和乡情的温暖。那种红得像火的杜鹃,我们习惯叫映山红的花儿,以它华美的盛开和特有的香甜被镌刻在记忆的深处,一日日,一年年,未曾淡忘。
那种映山红,只有山的胸怀与灵秀,大度与从容,才能滋养出那般的热烈奔放,那般的恣意与野性,那般的真情真性。每每遇见,多么忧郁的心情都会被掸却。有一种弄晴光,但疏狂的逸兴飞扬。
记得小时候,映山红是一道风景,也是一道美食。前山后山,一簇簇、一丛丛,到处都是。尤其房子对面的大山,从一处悬崖上探出了一大丛映山红,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每到这时,我们便会邀上几个伙伴上山采摘。那激动的心情,仿佛前方等着我们的是一场盛宴,而我们,是一群即将品尝人间至味的饕餮者。每看见一丛,便会欢呼着冲上去,大把大把地采摘回家,然后,一朵一朵地摘下来,放在嘴里,慢慢品尝。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润染开来,让人不忍咽下。唇齿间的芳香,沁人心脾。那时,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哪里懂得什么怜花惜花,望帝啼鹃,离人断肠。
若是离家近的映山红被我们采摘完了,我们便会盼着那些踏炊烟而归的打柴的哥哥姐姐们。当他们出现在通往村子的小路时,远远的就会看见插满了映山红的柴垛映着晚霞,煞是好看。每当这时,我们便会欢呼着,迎向他们,柴垛上插着的映山红也随之一抢而空。
离开故乡多年,那些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映山红,以及那些美好的时光,经常会被打捞出来,被细细地品砸、回味。
公园的杜鹃开了,粉的、白的、红的,尽管不是故乡的红艳,还是让我打开了往事的闸门,让记忆倾巢而出。
一直觉得城市的杜鹃少了一份恣意和野性,像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和杜鹃的名字倒是十分的般配。
只是啊,当它们着娟衣新裳,就算端然静坐,眉梢眼底也有着藏不住的春色。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簇拥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声有色地渲染出了一些恣意和热烈。
我混迹于花朵之间。花间弥漫的脂粉香,让我有些迷醉,有些荡漾。一切话语都是多余了,我只能静静地享受心底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