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怀孕了

不知从哪天起，小城又多了一家叫“文竹”的发屋，是一对正在热恋的年轻人开的，男的梳着披肩卷发，黄黄的掺杂着几绺淡红色，四川口音。女孩儿梳着利落的长穗，染成了玫瑰红色，是本地人。

据知情者说，他俩原来在某市一家知名的美发中心打工，男孩儿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掌门师傅，女孩儿是洗头发的服务员，因为不堪忍受老板娘的欺凌，才双双跑到我们的小城来创业。 由于剪了短发的缘故，我每月都得到市里理发一次，非常不便。在好友的极力推荐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光顾了这家小店。这是一间不足六十平米的小屋，屋内布置的倒很别致典雅，除了理发必备的设备外，墙上粘贴的不是每个理发店都有的千篇一律的时尚女郎的靓照，而是一幅长一米、宽八十厘米左右的乡间秋季风景油画———一个用树皮为原料的小屋，一条被五彩落叶铺染的小径向远方延伸着，天空的云淡淡的，浸染着几点宝蓝色的浪花。窗台上一溜儿摆了三盆儿柔柔若若、羞羞赧赧的文竹，给整个小屋增添了几许生机和活力，让寒冬也有了春的色彩。

细心的女孩儿买了《读者》、《青年文摘》、《家庭》、《美发》等时尚杂志放在墙角的柜子上，供顾客消磨时光。一切都井然有序，干净大气，就像那个文静可爱的女孩儿，使人油然而生一种温馨愉悦的美感。

第一次光顾我就迷恋上了这里优雅的环境，喜欢上了那个可爱文静的小女孩儿。当然对他们的理发技术也是非常满意的。 小伙子非常健谈，一边给我剪发，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宏伟设想”。他说他家在四川一个偏远的农村，家中孩子多，他没有念过多少书，父母就叫他拜师学了理发，他在家乡的县城干了一年，就跟着同村的伙伴来到了这里，几年来的最大收获是提高了理发技巧，找到了一个能互相理解的女朋友并开了这个小店。他还说现在的人生活好了，都追求生活质量了，等钱赚的多些，他就把规模扩大，租一个二百平米的底商，再雇几个专业美容师，搞个美容美发中心。他还说要贷款买套房子，为自己和女孩儿以及他们的孩子……说起这些打算的时候他满脸洋溢着幸福，好像明天就要实现了似的。

我很欣赏他身上那种自强自力、不抱怨、乐观向上的活法儿，于是，对他说，只要踏踏实实下得去辛苦钻研理发技术，善待每一位顾客，就会有固定回头客，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娶媳妇儿买房子都不成问题。每每此时，他那个象文竹一样雅致的女友就会静静的站在身边倾听，偶尔露出娇羞的笑容。

再次去理发的时候，小伙子蔫哒哒的，清瘦了许多，话明显少了，却没见到那个文竹女孩儿。我开玩笑说是不是女友跑了，如此沮丧。他说媳妇儿怀孕了。我说这是喜事呀，干嘛不开心。他叹口气说，现在要房没房，要钱没钱，本来打算多赚些钱，能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时再要小孩儿，不想偏偏此时就怀孕了。他还说自己小时候家里穷，没念几年书，这辈子只能理发了，将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再苦了，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多读书上大学，让他有更多谋生的本事。

看着他一脸愁容，我说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他说既然怀孕了，就是和我们的缘分，无论如何我也得尽父亲的责任，只有更加辛苦的赚钱了，好让他们娘俩儿过得好些。

我不知说什么了，默默的剪完头，静静的离开了小店。

再次在小店见到文竹的时候，她已经很显怀了，身子有些笨，也白胖了许多，脸上笑盈盈的，双眼扑闪着母性温柔的亮光，阳光洒在她的脸庞，泛起一层粉红色的光晕，娇艳艳柔和和的，煞是好看。小伙子愈发瘦了，可他的精气神儿特别好，又恢复了青春快乐的活力，说他近来忙得很，每天加班加点，每月毛收入能达到一万多了，除去工资、房费、水电费、工商、环保、税务、防疫等各项开支，纯收入万把块了。他说他一想到小宝宝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为了将来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媳妇儿过上好日子，他必须甩开膀子，加倍努力。

这时，我发现小店又多了一张稚嫩的新面孔，原来小伙子怕文竹一样的媳妇儿累着，又雇了一个洗头的服务员。

小伙子利落的剪刀在顾客头顶穿梭，飘落的发丝，和着洒进来的阳光跳着欢快的舞蹈，几根发丝飞落在文竹上，忽然发现文竹已经开满了白精灵一样的小花，还结了青褐色的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