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想起那个坏蛋来
总觉得年刚刚过去不久，一转眼功夫，端午已翩然而至，带着各种浓情蜜意。一周前，艾草就携手菖蒲现身摊点菜场，街边路旁。杏子黄了，应景。桃子也急吼吼的上了市，卖粽子的多了，比往日多了多，走错路也能遇到煤炉子放一大脸盆粽子。
朋友美欣这两天在做粽子，那粽子做得有模有样有内涵。她远程教我，视频现场演示，我想我没学会。其实我不想学会，那样就可能吃到她亲手包的了。这招跟蓉儿学的，她说如果自己什么都会，不能体现别人的价值所在。乐。
其实我常挂在嘴边说的是，不抱在怀里教，难。
小时候老家没有端午节吃粽子的习俗，对粽子没什么概念，也不会做。我不吃甜粽，尽管从小都没吃够糖，不过挺喜欢火腿粽、鲜肉粽、还有鸭蛋黄的那种。说到蛋黄，想起咸鸭蛋，留存端午节记忆深刻的，当属咸鸭蛋。
今天端午节，想起那个坏蛋来。
小时候冬天雪下得大，早上起来，外面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妈妈喊我起床，小毛儿给我铲点干净雪回来，我要化鸭蛋水。平时磨磨蹭蹭不情愿与床分离的我一反常态，一骨碌爬起来。这可是乘机玩雪的绝佳时间。
妈妈说的化鸭蛋水，是把干净的雪放在锅里烧成水，搁凉透了，倒进坛子里，放入鸭蛋和适量盐。一个月后咸鸭蛋就成了，那会儿不比现在，腌好就开始吃。那时咸鸭蛋是稀罕物，平常家里人吃饭，桌上几乎是见不到咸鸭蛋的，除了特定日子有吃咸鸭蛋风俗时，剩下就是妈妈待客的一道菜。
记得端午节之前吃咸鸭蛋是插秧的日子。妈妈一般都会自己去鸭蛋坛里摸四五个鸭蛋出来，偶尔也会让孩子们帮她拿，一再叮嘱小心点，别碰破了。鸭蛋用水冲冲，放到饭头上蒸，饭好了蛋熟了。我守在砧板旁边，看那些粘着米饭的鸭蛋被妈妈对切，再对切成四分之一块，切开的鸭蛋黄黄得流油，有时还泛着红色，我的口水就跟鸭蛋黄油一样流了出来。
如果份量够的时候，我就会得到一两片咸鸭蛋，其余的端上桌，我们家孩子，有客时从不上桌。
有时来客人，妈妈去摸鸭蛋坛，摸来摸去就那么两三个。真是拿不出手，妈妈很难为情的嘀咕。切鸭蛋时，妈妈就和我打招呼，今天鸭蛋少，要是再给你吃一片，盘子端上桌太难看，我小儿能，下次再给吃。我看着流着油的鸭蛋被端上桌，成了父亲和客人的下酒菜，使劲咽了咽口水，决不能去桌子旁边转悠。就算喉咙管里伸毛爪子，家教还是有的。我看刀口上粘着些蛋黄，用手指蘸着放嘴里，若不是怕刀口割了舌头，就直接伸舌头去舔干净那黄黄的油。
为了让鸭子多下蛋，我经常去挖蚯蚓，捡螺蛳，捡河蚌，捞浮萍回来喂鸭。吃水产的鸭子下绿壳蛋，妈妈说绿壳蛋比白壳蛋凉。要是哪一年养的鸭子多，又会下蛋，鸭蛋坛里的腌鸭蛋会储存一年半载，甚至更久，那样的蛋切开后，蛋黄是黑色的。黑色的蛋黄要是还有油，味道是一种说不出的臭，还挺好吃。
记得外婆家鸭蛋坛里常有三年以上的腌鸭蛋，生的打开后就剩蛋黄，成了硬硬的一个圆球。有些还没煮，就闻到臭，有的煮熟了，恶臭，一股阴沟泥阳沟凼的味道。管它香也好臭也好，反正没人扔掉，也没说不能吃，照样吃的不亦乐乎。据老辈人说，那雪水腌出来三年以上的臭鸭蛋，是难得的一副良药，大凉之物，可祛百火。
虽然端午节吃咸鸭蛋是风俗，但是孩子们人手一个妈妈还是舍不得，毕竟条件有限。摸出几个鸭蛋蒸熟，对切开，不再是四分之一片，每人二分之一还是可以的。我每次都舍不得吃饭时把咸鸭蛋一下吃掉，而是放到饭后一点点吃完，再把蛋壳舔干净，有时干脆塞到嘴里嚼一嚼，连蛋壳上的咸味都不放过。
第一次得到整个的咸鸭蛋，是在外婆家，那可是个零的突破。记得也是端午节，烧饭时，外公让外婆把鸭蛋多煮几个，没说具体数字。一般像切腊肉、炸鸡蛋、煮鸭蛋这样的事，外婆都听外公的，从不做主，后来自己做主是外公去世以后。外婆切鸭蛋时，看我垂涎欲滴的样子，偷偷塞了一个让我藏着，怕别的孩子看到了。我在饭桌上吃了好几片咸鸭蛋，还带着一股臭味，吃起来感觉香极了。那是真是咸鸭蛋，后来喝了好多好多水。
第二天，我把鸭蛋揣裤兜里去上学，有人问我，你大腿上一个包是么东西。我一扬头，姿势帅炸了，两个鼻子都朝天，斜睨着，我裤兜里有一个咸鸭蛋。下课后，同学们去操场上，我在教室静坐着，掏出咸鸭蛋，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把玩。偶尔有同学在我身边追逐打闹，我速度握紧鸭蛋，生怕被碰成坏蛋了。放学回家和小伙伴玩，时常一手捂着裤兜吆喝，你们慢点慢点，好好玩，别把我的蛋碰破了。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把那咸鸭蛋放在枕边。真正做到了人蛋相随，不离不弃。也不知道人蛋不分的日子持续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在和小伙伴玩打火柴皮，往地上掼的时候两手都得使劲，忘了捂住裤兜，还一下子跪在地上用手拍那火柴皮。结果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响，蛋破了，有水溢出来湿了裤子的感觉。赶紧，把黑乎乎的手伸裤兜里，掏出四分五裂不成样子的咸鸭蛋，冒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扒拉扒拉三下五除二，连一些没剥干净的壳，一起塞嘴里，嚼得那叫一个香。
搁现在，早一个扫扔八国里去了。谁还吃。不是那谁谁谁说，隔餐不能吃，隔夜更不能吃，何况还隔不知多少天了。现在的咸鸭蛋想吃就有，可以管饱的那种，可我总觉得那时的咸鸭蛋才好吃。说实话，当时那个蛋肯定坏了，我不知道是咸呢，臭呢，或者发苦。反正留在我记忆中就那一个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