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哥
昨天,节后第一个搬砖日。早餐,给自己做一碗腊肉炸鸡蛋汤泡锅巴,撒上一把野葱花,那味道简直香掉了鼻子。这是我小时候时常垂涎,却从未满足过的一道美食。以至多年以后,还心心念念,一直萦绕心头。
每次吃这个东西的时候,最容易让我想起成刚表哥。成刚,是我小姨的儿子,大我一岁,他家在我家隔壁生产队。我们同宗同姓,共一个祠堂,上同一所学校,他来回都可以选择路过我家,因此,小时候我们常一起玩。
说起炸鸡蛋的事,记得有年暑假,我和表哥一道去亲戚家住几天。第二天,我们在隔得不远的另一位亲戚家门口玩,土话叫“搭锅”,就是在沙土上挖坑搭灶过家家。正玩得起劲,表哥被这亲戚喊走了。不多时,表哥抹着嘴巴过来了。我说喊你搞么呢子。
表哥嘿嘿一笑,然后故作神秘的说,刚才喊我过去,吃了一大碗炸鸡蛋,还特意打了招呼不让告诉你。
我知道,因为我是女孩子,不受待见。那时,我还不懂“轻视”这个词的意思,只知道为没吃到炸鸡蛋难过。一想到那一大碗炸鸡蛋,就忍不住嘴里口水泛滥,使劲咽下的那咕咚声,响到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玩得很疯很开心,一下子就忘了这茬,也没告诉过别人。奇怪的是,很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来,竟然把当时场景记得那么清晰。我们老家吃鸡蛋讲究单数,表哥当时吃的不是三个就是五个,其实如果给我一小份,不过就多打一个鸡蛋,加半瓢水的事。
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是因为有些人把封建思想刻在了骨子里。
成刚表哥,人灵活,非常聪明,思维敏捷,语言表达能力强,说话时那顺口溜随口就来,简直就是脱口秀。我的童年到少年时光,有很多记忆中都有表哥的影子。表哥小时候调皮,又赖皮,还厚脸皮。真的,偷笑。那时在学校里,他是最让老师头痛同学无奈的人,我有位同学至今都改变不了对他的印象。
我有一件与表哥有关的糗事,至今印象深刻。那是一个初夏季节,邻居家菜地里种了早黄瓜,那块菜地就在我们上学的路边。每天来来回回,经过那块菜地,眼看着黄瓜一点点牵藤,开花,结瓜。其中一条黄瓜当了先锋,最先长了出来。那小小的瓜带着一身刺,顶着花,沐浴阳光雨露,一天一个样。那么嫩绿水灵,吸引了好多半大孩子的眼球。脑补咬上一口的画面,嚼起来脆生生的,满嘴清香。
有天傍晚放学,路过那块菜地的时候,只有我和表哥两个人。他四下里一看,伸手拽了我一下,指了指黄瓜,我明白他是想偷摘那条黄瓜。我无声地摇了摇头,我害怕。我妈她的家规极严,这种偷摸的事要被她知道,少不了一顿死骂加胖揍。表哥压低声音说,没事的,小毛你帮我看着有没有人,我一个扫(飞快)去摘来分了吃。
没等我考虑好到底要不要答应,该不该同谋的间隙,表哥已经猫着腰飞奔过去,眼疾手快,嗖地扯了一下,又几个箭步窜回来。我看到他手中握着那条众人盯了很久的黄瓜,他拿着黄瓜在裤子上擦了几下,去掉那些扎嘴的刺。我望着他把黄瓜送到嘴边,张口就咬,然后嘎嘣嘎嘣地嚼着,一股清香从他嘴里冒出,弥漫开来,我咽了口口水。
那条黄瓜本来就不大,他没咬几口就剩下半条。突然那边有个声音在喊,那谁,在偷黄瓜吃吧。是比我们都大的那个邻居家孩子,菜地是她家的。完了!我瞬间石化。表哥的反应快到让你永远跟不上节奏,他在拔腿就跑之前还做了两个决策,一是把黄瓜塞进嘴里,狠咬了一口。二是咬完之后,把剩下不足手指头长度的黄瓜屁股塞到我手中。
等那个抓贼的孩子跑到跟前来时,我还像被定住了身子,站那儿不知所措,手中拿着个黄瓜屁股,一脸茫然。那孩子手中拿着黄瓜屁股,那是我的罪证,被当做她的战利品,一路拽到我妈面前。
结果可想而知。那黄瓜我根本就不知道是啥味道,就挨了一顿胖揍。我的申诉无济于事,我妈说,你手里还拿着黄瓜就是证据。你说你没摘,也没吃,谁信,那你为什么不跑?
……我说不清。
其实我那时就觉得,自己做下的事,哪怕是错事,坏事,那都不能跑。这秉性一直到现在都是。
长大以后,我和表哥之间的联系就少了,曾一度失去联系。期间,听闻他凭自己的努力在宜城落脚并成了家。那一年我下海创业,筹款建厂的时候,借遍了身边的亲友,中途资金卡壳,一筹莫展,我想到成钢表哥。去宜城找他的时候,我很忐忑。我们已经好多年不曾联系,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他。
见到表哥后,直接说明来意。他说话的语调,做事的神态,还是我熟悉的那样。他说,刚买了自己住的那套二手房,手头没什么余钱,说再和嫂子商量商量想想办法。记得当时我在他家住了一晚,第二天走的时候,表哥夫妻俩尽其所能,给我们凑了些资金,数目还不小。其实这些还都是因为表哥有眼光,娶了个好嫂子。
再后来,有机会去宜城的时候,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和表哥联系,只要他在宜城,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和我见面,还一并叫上另外一位表哥和我们同学,一起吃饭喝酒,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和成钢表哥喝得最多。如此说来,貌似我们已经好久不曾相聚了。
嗯,待疫情散去,我要去宜城寻他,喝杯酒,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