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蒋潭,大独山上埋英烈
昨天,清明节的早上,在老家摘茶的我,来到大独山革命烈士公墓。上一次来祭扫烈士墓,还是在学生时代。
那时候,解说人那声情并茂的解说,如今已经记不起许多。只记得说,有的战士肠子打出来了,把肠子塞回肚子里,用毛巾堵住伤口,不让肠子流出来。一直到八九十年代,附近的村民在山上打柴种地时,还能捡到许多子弹壳。可想而知,当年那一场战斗是多么激烈。
秀美蒋潭,巍巍青山埋英烈。
大独山,看起来一座山峰单体凸起,山脉又与附近群山相连。山上多是高大的马尾松,针叶松,少数的枫树,落叶乔木,灌木丛中一簇簇映山红,鲜红鲜红。革命烈士永垂不朽,仰望高大的纪念碑威严耸立,让人肃然起敬,轻轻地放下花,朝纪念碑深深地鞠了三躬。
墓园里,长眠着二十九位烈士,我不清楚这么多烈士是不是都在这场战斗中壮烈牺牲的。至少有一位不是,因为那是我家族中的长辈。从最底下一排开始,我一个个去看那无言的墓碑,有的刻着名字,有的只是无名烈士。在第二排中间,我看到了那个名字。
丰贤林烈士。
故外祖父,丰公讳贤梅老大人。兄弟四人,长兄贤禹,二兄贤敬,外祖父贤梅居三,四弟丰贤林,是我母亲的叔父,按辈分我该称呼小外公。从小听长辈们谈论小外公名字和他的英雄事迹。今将舅父和母亲的口述整理,粗略还原小外公丰贤林烈士当时牺牲的事迹。
上世纪四十年代,桐西蒋铁乡蔡畈,为逃避国民党部队“拉夫抓壮丁”,刚过束发之年的丰贤林只身离家,投奔了共产党领导下的新四军,投身革命,为解事业而浴血奋战。几年后,不知挥散多少硝烟,穿过多少枪林弹雨,丰贤林已经从当年稚嫩的小兵娃,成长为一名新四军正连级军官,并且发展了他三哥丰贤梅,三哥的舅兄陈贵来、陈贵庭为中共地下党员。弱冠之年的丰贤林在古驿陶冲遇到一位心仪的对象,定下了亲事。
新中国解放前夕。在一次执行重要任务时,丰贤林带了个小警卫员,在自己腰间别上两把驳壳枪,以探亲为由,乔装打扮,一路奔袭,来到桐城西大路时,迎面遇到一支国民党小股部队。丰贤林心中暗叫不妙,又不愧久经战场,朝着警卫员使眼色,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镇定!停不得,也跑不了。这时候唯有打心理战术,绝不能流露出一丝紧张与慌乱,如果让对方觉出异常,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你死活我的战斗随时就打响。
丰贤林内心万般警惕,这是一场生死博弈。
丰贤林他们继续若无其事的沿路前行,当这支国民党军队通过快接近尾部时,俩人在心里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时,一位骑马的国民党军官走过去后,习惯性回头看他一眼,觉出哪里不对劲,于是勒马再回望一眼。随之大叫一声,站住!快抓住他们。紧接着,报警的哨声响起来了!
一支部队迅速把丰贤林他们团团围住,抵抗是无谓的牺牲,况且身上有任务。一番搜身,明摆着,那别在腰后的两把驳壳枪显示出他不一般的身份。那个 国民党军官得意洋洋,他妈的,还好老子我警觉,看出那腰后面隆起两个包块不对劲,不然还抓不到这两条大鱼呢。
“踩杠”。这个在前辈们口中令人不寒而栗的酷刑,我不知道是不是老虎凳。据母亲描述的样子,应该不是,但要命的程度好像不亚于老虎凳。
据说我的小外公丰贤林,被捕期间受尽了国民党反动派的酷刑折磨,经常被他们上踩杠踩,踩得最后大小便失禁,肛脱,直肠拖出多长。该有多么超常的毅力,才能忍受这些让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刽子手们把刑讯逼供,严刑拷打的手段都使尽了。那个小警卫员,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自始至终只说了句“他是我们连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在了酷刑之下。
而我的小外公丰贤林面对敌人百般威逼利诱,软硬不吃,始终咬紧牙关,只字不吐,敌人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刽子手最拿手的伎俩,无非就是杀害。虽然,在丰贤林被捕期间,组织上一直与丰氏族亲联手开展营救活动,终是以失败而告终。被捕一个多月后,丰贤林在桐城市东门大河里英勇就义,时年不过二十二、三。
我想,他跟无数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共产党人一样,身体力行,不惜用生命去捍卫他们为之奋斗的、最坚定的革命信仰。
新中国成立以后,有人在山东某所大学中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当年国民党某部队的一个军官,于是就把该情况报告了“四清”工作组。有必要说明,敌特活动猖獗的时期,每个公民都有强烈的反敌特意识。这个情况引起了四清工作组人员的警惕。第二天早晨,有个老师在操场上跑步时,忽然背后有人喊出了一个名字,这个老师下意识停下脚步,一回头。立即有几个人冲过来,一下按住了他。
这个人是一个化名潜伏下来的国民党军官,也就是当年抓捕并杀害我小外公的那个人。据他交代,当年他带部队驻扎在安徽桐城的时候,曾抓捕过一位新四军的“丰连长”,用尽手段,费尽周折也没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字,于是就杀害了他。
他就是我的小外公——丰贤林烈士。如今,他和他的战友们,长眠在老家,那个叫大独山的山上,那里松树成林,开满鲜花。那些高大挺拔的松树郁郁苍苍,寓意着坚贞不渝,坚韧不拔,宁折不弯,正与你们的品质一样。如今的老家,秀美山村蒋潭,山清水秀,鸟语茶香,百姓安居,家家生活幸福,户户奔赴小康。
当初,这一切的一切,是你们不惜舍去生命都想看到的。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当初你们所期望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