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中的爱马仕

天清气爽的大好春光，疫情闹的哪儿也去不了。正好表妹打电话去村里挖野菜，心情顿时格外雀跃，虽然山上的杏花桃花各色野花们还没开，但是感受感受春风吻上我的脸也是极好的，权当是一次奢侈的春游。

开车半个多小时，来到一个有野菜的村落，好家伙，居然还堵车，看来像我们一样挖野菜假装春游的人们还真不少。

车子停在村口的石碾子旁，我们拎着塑料袋，拿着铲子步行，奔赴长着野菜的沟沟叉叉。走到半路，迎面遇到一个扛着镐把干活回家的大姐，我问她哪里有野菜，她说再走二里地，右面那一片阳坡的苦菜又大又多又嫩，还说她可以领着我们去挖。我说，你干了半天农活，肯定累了，回家歇歇吧。她腼腆的笑了，对我说，农村人，就是干活的命，啥累不累的，这会回家不是累了想歇着，是刨地时镐头掉下来安不上了，回家找家什儿把镐头安上再回来接着刨。我说，谢谢大姐，你快回家安镐头吧，我们自己边走边踅么着挖。

目送大姐拐过一道山弯，我们继续向前走，山坡上一个坝沿儿接着一个坝沿儿栽满了果树，树趟子里一个戴着帽子的大姐正在挥镐刨树垵子。我凑跟前儿搭讪，大姐说，山坡上有苦麻苦碟子，这些天挖苦菜的人一拨接着一拨的，你们顺着坝沿儿踅么着挖吧。

于是一行人在山坡四散开来，右手握着小铁铲，左手拎着袋子，低头弯腰盯着黄土地，缓慢搜寻。

片刻，“我挖到一颗婆婆丁”，“我挖到一颗大苦碟子”的欣喜不迭声儿的在山坡上此起彼伏。我顺着一个大约两米高坡度比较陡的黄土坎上发现了大颗的苦碟子，兴奋的挖出来，拍个照片，然后又发现一堆去年冬天果树剪枝时剪下来的枝条，枝条附近堆积了很多枯树叶子，树叶子底下藏着成片成片的苦碟子，这些苦碟子因为覆盖着叶子，温度高，见光少，水分保持的好，长的是肥肥美美，白白嫩嫩，和那些一直晒在阳光中红褐色脸膛儿的苦碟子比起来，简直就是苦碟界的白富美大长腿，一个风吹日晒的淳朴村妞儿，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

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面对野菜，我说，王侯将相，真的有种。生而为苦碟，环境不同，光照不同，长出来的模样滋味大不相同。

连晒带跑的挖着野菜，一会儿就出一身汗，热了，拎着半袋子苦菜往山坡下走，走到树趟子，挖树垵子的大姐正坐在土埂上歇着，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对面和她闲唠嗑儿，我打开袋子给她看我刚挖的苦碟子，她说你挖的苦碟子不赖，是叶子捂着的，白白净净儿，好择，好洗，还不太苦，要是太阳地儿晒着的，比这个色（shai）儿深多了，也比这个苦，就一样好：吃着下火。

我问她咋不让家里老爷们来刨地。她说，家里男人开了个制线厂，整天忙乎，顾不上农活，地里的活计大部分都是花钱雇工干，现在家里十多亩地，留了两三亩种谷子豆子棒子，这一片山坡地有六七亩都栽上了桃树和栗子树，再过二十多天粉嘟嘟的桃花一开，满山满坡红彤彤，那叫一个美气。

我又问她，刚才路上遇到一个扛着镐把的大姐，是不是村里都是女人在家拾掇地？她说，现在农村十户有九户都是男人外出打工挣钱，老娘们在家拾掇地，农忙时雇人种地耪地。这两年疫情，外出不好找活儿，有些老爷们也在家种地。她又接着说，在家种地更难，挣不来钱，孩子上学，平常吃穿，人情份往的就没活分钱，嘬牙花子，做瘪子。

我俩唠着唠着，一起挖野菜的都陆续下山了，我们比看着袋子里的苦碟子，表妹说“三姐，今天的野菜，数你挖的最好，你的是苦菜中的爱马仕。”我们说笑着苦菜界的爱马仕，转身和大姐道了谢，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