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之殇（下）

经过一番询问，又查看了样品，他们成功地以明显低于原价的金额买到瓷砖。这让他们感到非常幸运，也非常振奋。在金钱并不宽裕的情况下，这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捡了个大馅饼，两人对接下来的装修充满了期待。

回新房等瓷砖的时候，厨房通往北阳台的墙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落下的水泥和砖块堆了一地。

他正要叮嘱砸墙师傅外面有专门的建筑垃圾车，让他把砸掉的废料用胶丝带装了运下去，就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探头探脑踅了进来。

“这碎砖头不能乱扔！”

“鸭舌帽”指着地上的垃圾对他说。

“没乱扔，我们都扔到外面专门装垃圾的车上。”他感觉那人是个管事儿的，忙用有些讨好的语气对他解释。

“那车不是给你们用的，墙也不可以乱砸，要去物业备案，砸错地方要扣装修违约金的！”鸭舌帽继续一本正经地吓唬他。

“我们交了垃圾清运费，凭什么不让我们用那车？真不让用，就扔在楼下，看他们咋收拾！”他想起交房的时候还交了300元的垃圾清运费和1500元的装修违约金，心里有些不高兴。

这时，那个砸墙的师傅把他叫到里间，悄声对他说，自己在别人家砸墙的时候，也遇到了这个人，主家给他塞了100块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他心里有些不忿，但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为一百块钱也犯不上跟他硬杠，于是极不情愿地掏出一百块给了“鸭舌帽”。

就见那个猥琐的“鸭舌帽”立即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有点掩饰不住眼里放出的光：“好了好了，该怎么弄怎么弄吧，垃圾还是要扔车上，扔地上就乱了，砸墙的事我不跟物业说就是了。”

说完，他右手拿着那一百块钱，往伸出的左手上“啪啪”地甩打着，见对面锁门，转身去了楼下的邻居家。

“呸！无耻的小人！”他恨恨地骂着，

她在旁边一直看着这一切，不想让他拿钱，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苦着脸自认倒霉。忽然发现砸墙的师傅不是那个约好的面相憨厚的人。

她让他打电话问他是怎么回事，对方说，不巧今天拉肚子，砸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怕耽误工期，找了朋友替一下工。

听到这个借口，他心里有点不痛快，但看那个砸墙的活还算齐整，就没再说什么。

等送瓷砖的把砖运过来，天已经很晚了，他们验了数量，就回出租屋去。

平时他们都要上班，只好晚上过来看一眼进度。不经意的，该埋的线都已经埋好，那个憨厚的师傅拍了埋线的照片给他，让他存好，以便将来维修的时候能很快地找到位置。

卫生间的防水又重做了一层。

“交工的时候不是做了防水吗？”他对这道工序感到多余，此时动一动就是花钱，总体预算有限，他多花一分钱都觉得心疼。

“所有的卫生间都要重做防水，不然万一原来施工质量不好，漏到楼下，损失可不只是做个防水的钱！”

“憨厚”说的不无道理，这些师傅总是能够成功地说服他多花钱。

好在卫生间面积不大，没花多少钱。

接下来几天，他去外地出差，一个外地很棘手的项目出了事，等他过去处理，施工的事就交给了“憨厚”。

出差回来那天早上，下火车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他惦记施工进度，突然就想先去新房看看。

当他打开房门，一个男人惊慌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只穿着短裤，睡眼惺忪，显然是被他的开门声惊醒了。

他看到那人睡的地方，还有个女人把身体裹在被子里，惊恐地看着他。

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憨厚”找来贴瓷砖的师傅，两口子租住的地方太远，又想起早来干活，昨晚在别的工地收工后，就直接住到了这里。

自己的新房还没住上，倒让别人不打招呼先住进来，他满心都是不高兴。但看到他们只是在水泥地上铺了点纸壳，上面的被褥也很简陋，就又动了恻隐之心。

瓷砖已经一排排地在水里泡着，泡一下应该是便于跟水泥贴合。

这些瓷砖单是搬动都要费不少力气，何况这是他们下工以后加的活。看着出苦力一天不少挣钱，他们也是真的肯吃苦啊！他在心里为他们排解着，已经默许了他们的入住。

他询问了一下贴砖大致需要多长时间，又咨询了下一步该做的事，问清楚需要自己准备什么，便转身离开，随便吃了点筋饼豆腐脑，就去上班了。

上午十点多，“憨厚”突然打来电话，说发现他买的瓷砖有问题。

他急三火四地赶到新房，墙上已经贴了一部分，还有相当一部分泡在水里没动。

“憨厚”和贴砖师傅一起把砖拿给他看，后面泡的那些砖上有明显的脏水透过的印记。

“这应该是在仓库里被雨水浸过。”贴砖师傅说。“赶紧去找商家换一下吧！”

“换？”

他清楚地记得，商家说过不退不换的，况且买砖的时候，本来没买这么大面积，是商家把剩余的那些都免费赠与了怎么好意思再去理论。

他知道是贪小便宜吃了亏，忐忑着把这情况告诉了妻子。

她当即就炸了，急匆匆赶过来，看到眼前一块块破旧的瓷砖，她感到太不吉利，气急败坏地说：“不要再装了！这房子我不住了！”

他本来就焦头烂额，更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再没心情装修下去。

结果新房空置了半年，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