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影响
在喜马拉雅上听了一篇文章,是林清轩先生的《挑水肥的人》。
文章讲的是林先生的父亲面对孩子们在遇到挑水肥的人捏鼻子,扭头的行为时,教育孩子应该懂得尊重人,疼惜人。
父亲的话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让他懂得了这世界的每一个众生彼是人子,亦是人父,应善待之。
突然就想起了我的父亲。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劳动力极匮乏的人家。一年劳作口粮都挣不下,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可能是住在铁路边上的缘故,村子里便经常会见到外地过来乞讨的人。
孩子们调皮,每次见到乞讨的人过来 ,便一群一伙的跟在后边。嘴里还叫喊着:“讨吃的,要饭的,晚上睡觉没盖的。”
更有恶劣的孩子,会向那些讨吃要饭的人投掷小石子。在那些乞讨者惊慌失措,茫然躲闪中取乐。
好些大人们面对这样的情境并不加以制止,大部分是坐在旁边看热闹。
父亲却对我们说,这些人一定是家里遭灾了。或是水灾或是旱灾,不得已出来乞讨。
“别的人我管不了,你们一定要记得,如果有人来我们门上乞讨 ,家里有吃的不要吝啬,家里没有吃的也要给人家足够的尊重。”
可能是感受到我们家的友好,所以来我们家乞讨的人,大多都会在我家院子的台阶上坐下来歇一歇,母亲会把家里仅有的干粮拿出来,有时还会把咸菜洗净了送给他们。会用大碗盛满水,看着他们喝下去。
父亲也会和他们聊聊天,了解他们的际遇。
然后看着他们千恩万谢的离去。
记得那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夜晚。父亲下地回来,身后竟跟着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父亲对母亲说,是在村前河边上遇见的。从河南逃难过来的,准备露宿河边。
父亲于心不忍,就将母女三人带了回来。
那时我们一家7口人就睡在窑洞的两盘炕上。
母亲和我以及两个姐姐睡东窑炕,父亲和我的两个哥哥睡西窑炕。
说实在的,一盘炕的宽度也就能睡三个人,四个人都有点儿勉强。突然又来了三个人,而且只能挤在女生的炕上,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但母亲和姐姐们却都没有抱怨,还把自己的被褥匀出来给他们盖。
我那时候小,眼睛里只有新奇,还有就是牢牢的记住了那个借宿在我们家的女人临走时对我说的话。
“等我回去买了花布给你寄过来,让妈妈给你做新衣服”
很久以后我还对妈妈说,“那个阿姨什么时候把花布寄过来?”
还有一次,记得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母亲去农业社劳动,哥哥姐姐姐们上学,只有病弱的父亲和我在家。
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女子进到院子里来,说她在路上丢了行李和钱包,没有钱买车票,回不了家。
父亲二话不说,把家里用鸡蛋刚换回来的买盐的钱全部给了那个女人。
母亲下地回来,父亲说起此事,“我就看那个年轻姑娘穿戴干净整齐,如果不是遇上难处,谁愿意低下头来乞讨呢?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我们守家在地的总要比她要好过一些吧!”
我想,对于那个年轻女人来讲,父亲虽然给到她的帮助不是很多,但那天那温暖的阳光,肯定是照耀到她的心房里了吧?
父亲85年去世的时候,我还年青。以后工作、成家、育子,走过了无数的日子。
但是每次外出碰上乞讨的人就都会想起我的父亲来。
有一次晨练后从公园出来,遇见两姐弟跪在路旁乞讨,自言因为遭了贼丢了车票回不了家。
我的眼前就仿佛看到多年前的父亲,于是二话不说,赠送了俩个人的车票钱。
不想几天后在距离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竟然又看到了那年纪轻轻的两姐弟当街跪讨,依然是丢了钱丢了车票的那套说辞,觉得自己可能轻信了旁人。
以后再遇有年轻健康的人乞讨便不再施与。
但是遇见乞讨的老人、孩子,卖艺的残疾人,还是会心生怜悯。
女儿小的时候见我站在路边,安静的听一个残疾人演唱。不理解的问我,“妈妈,他唱的并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听那么长时间,给他点钱不就可以了吗?”
我对她说,“一个残疾人能够努力的自食其力,我们应该鼓励他,尊重他。不是吗?”
母亲生病住院的最后那段时间里,每隔一天都会去医院陪伴母亲。
在医院大门外,就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乞讨。
大冷的天气坐在冰冷的地下。旁边一台小播放机里播放着“阿弥陀佛”的佛音。
我佛慈悲。凡人看着这样的情景,也会于心不忍。每次遇见便施舍一二。
母亲故去四年后,大哥病重住院,不想医院门口又看到那位乞讨的老人。
依然是蓬头垢面,依然是大冷天坐在冰冷的地下,心里依然不忍,每次遇见必施舍一二。
我知道,如果父亲还在,他一定会微笑着对我说,谁都有不得已的时候,能帮就帮一点儿吧!
每个人幼小的时候都是一张白纸,而我的父亲把善良和慈悲留在了这张白纸上。使我们的心一生都保有一份柔软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