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心事

已经过了午夜，他思绪万千，还是不能睡着。再次翻了个身，心里自顾自咕哝着，脑子里说不上是清醒还是昏沉着。

上午做核酸，嗓子眼儿捅大劲儿了，到现在咽唾沫还有感觉，那个护士下手真狠啊！这个该死的疫情，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赶紧过去！

他不理解一个小小的病毒怎么能把全世界的人折腾成这样。

旁边有轻微的鼾声，转头看看身边熟睡的老伴儿，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生气。

这老东西，心里从来不装事儿，天上下刀子都不影响她睡觉。还怪我心细，我要心不细着点，让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老伴儿根本不知道他在辗转反侧，她好像做了什么高兴的梦，嘴角一咧一咧地动着，就差没有笑出声来，丝毫没感受到枕边人的情绪。要说心有灵犀那可纯粹是瞎扯。

老伴儿长得人高马大，是心宽体胖那种。要不是当初看上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他才不能容忍她那大大咧咧的脾性。

俩人过了这么多年，多亏自己凡事都考虑得周到，不然就凭她那拉拉忽忽的性格，哪能过上这么安稳的日子。

他又翻了下身，仰面朝上，看了一眼路灯透过窗户留在棚顶的影子，又闭上眼睛，他想尽快睡过去。

眼前似有金星纷飞，是的，金星灿烂夺目，那是隔街阿虎菜店开业时的礼花。

同样在做生意，别人总能抓住商机。有时候你看他好像吃亏了，其实他不知道动了什么歪脑筋，总会在别处赚回来更多。

这个人太精明！

他跟隔街对面的阿虎一起从村子里走出来，同样给各个超市送货，短短几年，阿虎已经盘下个店面可以自己单独干了。而自己，除过从倒骑驴换了个电动三轮车，依旧干着送货的老行当，维持个温饱。

老婆子总是爱唠叨，今天说自己不讲信用，见利忘义，该给永安送的货送给了出钱高的广福，明天又让向阿虎学习，学学人家做事敞快，别一天天斤斤计较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啰不啰嗦，烦不烦人！再大气也不能干赔钱的买卖不是？

阿虎属于那种看不上不起眼的小事儿的人。最初做买卖他就时常提醒阿虎该注意哪些细节，阿虎却好像没听见，把他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好心当成驴肝肺！说起来也怪，自己凡事这么认真，一斤一两都算得仔细，愣是没有阿虎交下的朋友多。慢慢地他还发现，阿虎每天送货似乎都比自己挣的多。

这就很难理解，人们宁可相信阿虎油嘴滑舌，明显是在忽悠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实实在在，真是邪了门了！

这年月长个好嘴会来事儿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人的本性真是丑陋！

就像大舅哥一家，不就是图老太太万一房子拆迁，将来可能多分点吗，一连天地往老太太家里跑。今天孝敬一只鸡，明天又拎一条鱼，既落得个孝顺的好名声，又为将来分好处埋下伏笔。

“哼，就他们那点小心眼儿，耍到我头上来了。明天我就跟老婆说，该咱们得的谁都别想轻易拿走！”

他狠狠地想着，因为用力，手心里攥出了汗，感觉浑身发热。

他把腿伸出被子，感觉外面还是很凉，又很快收回腿来，四肢倒来换去，身体到处都不自在，耳朵里像是有海浪翻滚。

老婆还是一动不动，摊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自己跟着多操多少心！

下午出去楼下超市买菜，一块五一斤的特价胡萝卜，收银员给按原价结算，这两根胡萝卜就多赚一块钱。也怪自己当时没看购物小票，回家来吃晚饭才发现。

不知道收银员是成心的还是误操作。

本来他想立刻下楼去找，被这个老婆子死死地拉住，“就一块钱，可别丢那人了！”

好像一块钱不是钱似的，好像别人算错账还有理了似的。

“这个世界这是怎么了？”

“不行，明天说什么也得下楼把这多收的钱要回来。”

他这样想着，斜眼看了下老婆，窸窸窣窣下了地，用手机照明，到厨房找到那个购物小票，揣到自己的衣兜里。

做完这件事，他似乎没有了心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醒来，看媳妇在厨房忙碌，他想起昨晚要做的事，一骨碌爬起来，去找衣服穿。

媳妇起的早，早把衣服扔进洗衣机。他看到洗衣机滚筒在转，脑袋立马大了。似乎洗衣机的嗡嗡声移植到了脑袋里。

“嗡嗡嗡嗡……”

霎时，脑袋连同耳朵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