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礼
过年那几天,沉寂了好久的同学群突然热闹起来。
叙旧的,互相拜年的,拉家常的,跟初恋对象调侃的,每天都有新节目。
仿佛一潭死水注入了清流,猛然间焕发了生机。
最活跃的要数阿龙。他一会儿发个笑话链接,逗得人捧腹;一会儿又发几种过年菜的家常做法,应个年景;发养花的短视频,让人感受到浓浓的生活气息;或者专门针对女同学,发减肥秘籍、美容秘方。
阿美其实不喜欢阿龙,上学的时候就不喜欢。
她觉得他势力,做什么事总是有很强的目的性,又狗里狗气的工于心计,天天琢磨着算计别人。
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为了入党,他不惜跟在班主任老师屁股后面,唯唯诺诺像个孙子,到底弄了个入党积极分子带到大学。
后来他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据说还当上了学生干部,看上去前程远大,跟中学同学基本不怎么联系。
大家也似乎慢慢忘了他,每次同学聚会都没有他的身影,也并没有人提起他,似乎他早已淡出了同学的视线。
过去了这么多年,谁都没想到,去年春天,阿龙竟然自己主动联系上了老同学,还建了同学群,跟同学分享过去的故事,畅想退休后要和同学抱团取暖。
同学们一时反应不过来,觉得阿龙虽然人品稍有不美,但肯这样为大家着想,也是一片诚心诚意,于是配合着热闹一阵子。
然而,毕竟过去那么多年,大家都有各自不同的圈子,竟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除非特定的日子会有人带头发个问候,有人跟发一下,这个群热闹几天就消音了。
今年,仅仅是过了个春节,阿龙似乎又想起了同学,在群里一通煽动,把同学的情谊又点燃起来。
“这么多年经历的事儿多,生活的磨砺或许让他变好了。”阿美在心里揣摩说。
她跟阿田说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阿田可不这么认为,“狗改不了吃屎,他要是三观改了,不再那么眼珠子朝上,不再那么算计别人,我把田字倒着写!”
“倒着写的田不也还是个田?”阿美不禁笑出了声。但她对阿田的话还是基本持相同观点的,毕竟阿龙的本性在那呢。
就算他改得再好,跟其他同学的淳朴和真诚劲儿比起来,也还不是一个层面的。
“或许他有什么企图吧?”阿田接着分析。
“有什么企图也不至于这样大动脑筋,都年过半百要退休的人了,升不了官也发不了财,还能图个什么!”阿美还是有些疑惑。
“那咱们就观察着看,反正我觉得他无利不起早。”阿田也不抬杠,把话撂下了。
正月十六,阿龙在群里说,“今年十五的月亮十七圆,团圆的日子要请同学喝喜酒。”原来他儿子结婚,选在正月十八。
群里几十位同学,纷纷表示祝贺,阿龙就把喜宴的地址时间发到群里,邀请同学一起聚聚,热闹热闹。
喜宴却是安排在正月十八周五的晚上。
阿美带了礼金,按地址找到酒店,却没看到想象的热闹场面。原来孩子在外地不回来,阿龙是自己办个答谢宴请同学参加。
很远地,阿美就看到了阿龙的身影。
阿龙已经谢顶,微微发福。尽管快三十年没见,他不高的个头和颜色很深的短八字眉还是让阿美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迎着他走过去,喊他的名字。
正在一个包房门口应酬的阿龙立马转过脸来,表情有点愕然。
然而他迅速地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儿,热情地喊老同学,握了手,收过礼金,就把阿美往包房里推让。
阿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竟然没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又不知道其他同学在什么地方,问,“都在哪呢?”
阿龙显然没想起来阿美是谁,并不喊她的名字,只是说,“都在这呢,随便坐!”
阿美不好挨个包房去打探,突然感到莫名的尴尬。她胡乱找个借口就退了出来。
从四楼乘电梯到了一楼,迎面碰上正要上楼的阿田。
她一把抓住阿田,往门外就拖:“走,走,走,把钱摔地上还能听个响,别肉包子打了狗!”
阿田立马心领神会,“那我就省了,咱姐俩找个地方喝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