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你住养老院吗
胖姐接了个养老院24小时陪护的活,我去给她送换洗衣物,目睹了一帮年龄普遍在八九十岁的老年人的集体生活。
去时正值晚饭时候,工作人员挨个儿房间收碗打饭,胖姐说她陪护的老人晚上有鱼汤不用打饭,已提前告知食堂。鱼汤是老人的姑娘中午送去的,剩了一半,晚上热一下给泡点馍馍吃。
老人88岁了,坐在轮椅上打盹,偶然睁眼看看,冲我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胖姐把老人搬到床上,给吸上氧,问她“**是谁?”老人忽然眼晴一亮,声音爽朗:“我姑娘。”
也许,那个最熟悉的名字是刻在骨子里的依赖,即便不戴助听器,凭口型也分辩得出来那两个字。
嗯,老人只生了一个孩子,老伴儿已去世,姑娘还没退休,送养老院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养老院设单人间和双人间,食堂有老人餐和员工餐。老人餐以清淡软烂为主,稀饭、面条、炖菜等等。员工餐则按年轻人的需求去做,但品类不多。
晚饭后,老人们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来,在长长的楼道走路锻炼,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推着助行器,也有的甩着两条胳膊走得风风火火。
走累了,便坐着楼道里的软椅上聊天。胖姐问隔壁老爷子晚上吃的啥饭,老爷子一脸灿烂,说儿子送来的骨头汤。老爷子95岁了,高个子,腰不弯、背不驼,手里的小拐杖轻轻点地,不像用于支撑,更像是防身的打狗棍。
刚住进来一个月的高老太82岁,她说三个儿子都有工作,自己一个人在家做饭不是忘了关水就是忘了关火,儿子们不放心她的安全,就送进养老院了。高老太说她是这层楼年龄最小的,但坐她旁边的李老太叫她“奶奶”,纠正了好几次都不管用,生气得很!我呵呵笑着说:“阿姨,你别计较,你说话语速这么快,说明脑子灵光,还年轻呢。”
高老太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李老太,说:“你看,人家小姑娘都叫我阿姨,你叫我老高、老大姐都行,可不能叫我奶奶!”
我笑得直不起腰。高老太她竟然称我为小姑娘。
我于是问李老太:“阿姨,你多大了?”李老太瞪大眼睛想了几秒,说:“我二十几?我怎么忘了?让我想想。”
然后,站起身,拉我的手,不再想年龄的事,竟扭起了秧歌。李老太瘦瘦的白白净净的,戴了顶紫色绒帽,我看不出她多大年纪,估计80岁有余了。
我干脆配合高老太一齐扭起了秧歌,这个说自己二十几岁的老太太,她的心里真快活呀!高老太也起身扭了起来,大概她是想证明自己比李老太年轻吧!
胖姐说她们这幢楼住的都是生活能够自理的,吃完饭晒太阳的时候聚一起聊聊天,氛围还不错,只不过他们聊天都是各说各的,答非所问。前面两幢楼住的老人大都卧床,家里人常来看的还行,有些老人没人管,单靠养老院的工作人员照料根本顾不过来,整天躺着受罪。
我问这一层楼住多少老人?胖姐说,你转着看看呗!我于是在楼道走了一个来回,南面朝阳的房间基本住满了,有30间,每个房间挂统一的门帘,门口贴着房间编号和老人的名字。
北面主要是洗衣房、卫生间、护士办、书法室、手工房以及楼梯、电梯间。
我在楼道数房间时,每个坐在楼道椅子上的老人都像亲人一般友善地看着我,和我搭话。那个说自己二十几岁的李老太已从东头窜到西头,拉着另一位老人的手讲她辉煌的过去。
要回去了。我对胖姐说:“将来我们也会和她们一样,住进养老院孤独终老吧。”
胖姐说:“我三高,活不到80岁。真的老了没人管了,咱俩住个双人间怎么样?”
我说:“行呀,又能做伴又省点钱。”
胖姐又说:“行不通。你来和我做伴了你家老张怎么办?”
“人家说退休了要买个房车去旅游,我说我跟着帮他做饭人家不要,说一个人自由,我整天唠里唠叨烦死了。”我回答。
十一月的天黑得早,城西清冷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长缩短,昨夜马路边烧过纸钱的痕迹一坨接着一坨。马路左前方唢呐声声,不知谁家的老人没躲过寒衣节,去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