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雨,树
夜里,风起,将窗帘儿吹鼓涨起,继而,风狂而作,那帘儿便荡起了秋千,若不是有床沿儿挡着它的路,约摸那风儿能将这八尺长的窗帘荡进客厅里呢!
我倚在床头,也看也听那风一阵紧上一阵的样子,心内想着,这风怕是来报信的吧,它大抵是要领回一场雨的呢!
我走向窗前,外面的女贞被风摇晃的东西南北地转,微弱的橘色灯光下,那些新生的叶子,娇嫩着,扑簌簌地倒向一边,瞬间又被风裹挟着倒向另一边。
我看它们的艰苦,尚知,连一枚叶子在风雨中也是困难的,如同我们人类一般。只是,那些植物,那些叶子,尚且不能言语,只能咬紧牙关,在风雨中来回飘摇着,这一点来看,一棵树,一枚叶子要比我们人儿坚强的多。它们从来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抱怨亦不生气不发火,只默默承受外界的一切干扰。它们,它们是否是懂得,这世上所有发生的事情,应皆是应该发生的,且发生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呢?
想来,它定是知晓一场狂风暴雨是不会持续很久的,坚持再坚持一阵子就会天亮,就会天晴现彩虹的。我这样子想的时候,一枚叶子打着旋儿地飘零而下。灯光下,那是一枚旧年的年老的叶子,蜷曲着,深深的枯褐色,垂暮之年了。然后,落于树下,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它是安稳而淡定的,既没有落在前后方,亦没有落在左右侧,只稳稳地落在那棵树下,紧挨着树干,安静下。又一阵风狂而来,它却没有私毫的移离,依然维持着适才的姿势。想来,是那粗壮的树干树根在庇佑着它吧!
如若一棵树也是一个大家庭的话,那树根应是母亲了,她默默地在地底下无限地伸展扩大,只为拓宽自身吸收养分的地盘,以供给那些裸露在大自然间的家人们以充沛的养分。而那粗壮的树干一定是充当了父亲的角色的,他只管将自己的身体壮大再壮大,以让那些孩子们有更多的空间可以生长,可以玩耍。他日日间背着抱着那些或大或小或婴幼儿的孩子,让那些孩子在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开枝散叶,有伸向蓝天的勇气与自信。是的,一棵树,便是一个大家庭了,一个小世界了。它们日日间紧紧相挨着,在春天里发芽,给这世间以希望。在夏天里葱翠,给人们做了最凉爽的天然巨伞。在秋天里给自己描不一样的妆容,人们便陶醉在它迷人的色彩中了。在冬日里养精蓄锐,将自己置身于风雪中,不断地磨砺,只为在每一个季节轮转时,而有着无限的能力与能量,为人类,为万物所爱,所欢喜,所用。不是么?
想起那棵几乎是悬在半空中的桃树,没有人儿知晓它是从别处移过来的一棵小苗子,还是有人特意栽下了它。我觉得这些皆不对,没有人会选这样一处不适合生长的地方来栽种任何东西的。我猜想是有人儿随手将一粒桃核丢弃在那里,之后,它便开始了它的艰难的生长历程。它的坚强,它的坚韧,是让我们人儿佩服的。那是一棵生在水泥砌成的河沿与一条青石板搭成的,河沿与长条青石板成直角中的歪脖子桃树,它只借住了岸边那一层薄薄且掺合着沙石的泥土,而生根发芽。这已等于是悬在空中生长了,日日月月只接受了大自然风霜雨露的馈赠,亦无人儿特意去照管它。然而,即便如此,它依然硕果累累,一年比一年丰收。
我见过它幼年时在风中羸弱的样子,也见过它在每一年渐渐长大的样子,更见过它在半空中的花开时美丽,从最初的寥寥几枚果实到如今累累的丰厚。每一次与它相见,无论在哪一个季节,哪一种天气下,它都以同样的姿态面对我,坚强,隐忍,自信,且永远精神饱满。每年的花开与幼果时候,都喜欢来看看它,看它在风中淡然,看它兀自舞动,连同那果实!
不觉间,夜安静下了,那风也隐退而去,只余微风,从纱窗间徐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