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回望故乡
正是花开时节。先是迎春,后是玉兰、桃、杏、李,它们踏着时令的鼓点,依着自己的节奏,次第开放。黄的,白的、粉的,在春风里灼灼,风姿绰约。
马路两旁的柳树,绿发飘飘,逗得成群成群的鸟雀,在柳枝间欢叫。
是春天了,花正盛开,叶正长成,春风沉醉,一切,都从蛰伏中醒来,包括,故乡。
论说,我那离得不远不近的出生过的地方,算不得故乡。它没出省,也没出县。但我心里却依旧称她为故乡,毕竟,几十年间,近百里地,她是我不是想回就能回的念想。
风,从故乡来。
村东的草坡上,“扎银”已冒出来了吧?就是茅草的茅针呀。尖尖的,细细的,藏在枯草之间,竖直地指向天穹。
我们小时候,“扎银”是小伙伴儿嘴里的美食,即使藏在枯草之间,也逃不过小伙伴敏锐的双眼。
一把“扎银”在手,盈盈地握住了春天。
轻轻剥开紧俏的绿皮,露出白盈盈嫩生生的肉肉,含在嘴里慢嚼,唇齿之间,是恰到好处的微甜。
有意思的是,这几十年间,我一直只知道它的小名,直至今天,才弄明白了它真正的名字,原来,它叫“谷荻”。
这正如一个乡村的孩子,好多人只记着他的乳名一样。
之后,就是榆钱登场了。
榆树,榆钱,有着非常好的寓意,“连年有余”“家有余钱”嘛。所以,宜栽种于房前或院落里。
我家没栽过榆树,我姨姥家院子里有一棵。我对姨姥家那棵榆树印象深刻。
姨姥是我母亲的亲姨,她家住在村子西头,我家住村子东头。很大的村子。我小时候,母亲去她家,一般会领着我。
虽是女孩子,可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胆子大的时候,至于爬墙上树全然不在话下。
那次去姨姥家,她正愁树上的榆钱没法捋下来,母亲和我的到来,姨姥正是心之所盼。
还没等我们进屋,姨姥就找来一个小箢斗,用绳子一头拴住箢斗把,一头拴在我腰间,嘱我捋满小箢就放下来。
我顺着树干越爬越高,爬到枝桠间,站稳了脚,开始一手抓住树枝,一手捋榆钱,姨姥和母亲就站在堂屋门前望着我。
我捋满一小箢,放下去,小箢又提上来,继续捋。
起风了。树头头开始摇晃。母亲赶紧喊我下来。
在母亲焦急的喊声里,我又多捋了几把,直至小箢再满。
回家的路上,母亲埋怨姨姥让我爬树,她在下面一直担心得不得了。
今天,眼前的春光再好,显然已不是旧时模样。
我的春天里,有村前的草坡,有小伙伴的欢闹,有草坡上旺盛的苦菜子、蛤蟆皮、车前草。
我的春天里,有柳林间那清亮高远的柳笛,只清脆的那样一声,就照亮了我整个童年。
我的春天里,有母亲,她在桃红柳绿里慢慢走,从没有淡出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