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记忆
连续两天半的雨落,潮湿的泥土散发着特有的清新,从窗户的缝隙中又经了那纱网的过滤,入口入鼻,纯粹的气息,扑面而来。追随而来的还有花草青植的气息,人儿在屋内,听那雨声滴嗒,时缓时急,或轻落或豪爽掷地,看着看着,莫名的情绪,涌起,往事,桩桩件件,在这个雨天里,回旋着。
那年,也算是秋雨吧,日子在立秋后的第三日。在乌镇的街头,日间,这里的雨落似是万马奔腾般,你追我赶的,从清晨持续到傍晚,依然不停歇。夜幕降临时,雨落渐渐柔弱起。我在客栈的窗前,对着那瓢泼的雨,无限地想象了一天。想象它戛然而止,想象它一阵急促后的骤停,想象可以在异乡见到雨后彩虹,而后惊艳。怎奈,我所有的想象皆是无用的,雨一直下,心一直盼。
浅浅的夜生活开始,雨停下,窗外的马路热闹起,车辆穿梭而过,每一辆车,皆飞驰着,仿佛要将这一日的计划路程赶上似的。窗外的树木显然在刚刚的风雨中,有些累乏了,安静地站立成风雨中的样子。树干斜斜地半倚于另一枝上,叶子翻转低垂着。一场暴风雨后的模样,让人怜爱起它们在风雨中的飘摇。
屋内憋了一整日的我,飞速出门,穿过大堂,客栈中的许多人同我一样,奔向屋外。在这里的人儿,多是来这里旅游的,心情也大致相同,渴望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哪怕热的难受,也好过一场雨的。
我们走向对面,这是一条云集了客店,饭店,西餐,特色小吃店,饰品店的街道,每一处的门面装饰皆用了与店内特色相符的装饰元素。清新的,古朴的,怀旧的,奢华的等等风格,皆可在这一条街道上寻的到。
我在一家饰品店外向内张望,各种小玩意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一个人,从对面走过来。她肩上横着一根担丈,前后各挑着一个浅浅的白条筐子。她见了我们,也不招揽我们,只慢慢蹲下,待两个筐子平稳着地,才将肩上的担子滑下来,又轻轻地横在两筐间。
前面的筐子里盛着一些鲜艳的红色小果子,有五毛钱硬币那么大小。果子上一层薄薄的白,已被雨水浸润成斑驳。我立即被这鲜红色吸引住,蹲下去,用手捻起一个,问了名字,叫做乌梅。她轻轻说着,我才看清她年纪,五十上下的光景,齐耳的短发别在耳后,很是干练。头上戴了一顶尖尖的斗笠,那帽子像是有些年月了,篾条被时光打磨的光滑而光亮。她的眼神平静,只盯着筐中的乌梅,将一个个略有残疵的乌梅拣拾出,放进了腰间的小挎包中。不向我们介绍,更不推荐,只顾挑拣着残次果品。我不喜挑挑拣拣,随手抓了几把放进塑料袋中,她拿出杆秤来,放上秤砣,高高地翘起,正好一斤。
我从来对于街边卖菜菜水果的人儿不设防,总觉他们的东西皆象他们的人儿般纯朴自然。遂拿起一个乌梅用手指揩了揩便要入口。那人见了说,回去洗洗再吃吧!依然是淡淡的语调。她边说边要将担上套上两个筐。此时,她腰间的手机响起来,接起,里面是稚嫩的童音,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呀?这边且说着,好地好地,卖完就回哈,自己乖啊,等奶奶啊!便挂掉电话,我又看了看她,问道,你是奶奶啦?怎么孩子自己在家?她回道,孩子爸妈离了,归了爸,她爸又在一个厂子里干活,天天加班,没空管,我晚上出来卖点货,白天不许卖的,稍微挣点补贴,和孩子俩过个简单日子也行了。她说这些时候,平静地象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看了她的筐子里大概有十余斤乌梅,后面的筐中则放了十几个莲蓬,碧绿碧绿的,湿漉漉的,很是清新。我问,你这什么时候能卖完呀?她答,不用多大一会的,停雨了,人儿就多起来了!什么时候卖完什么时候回家。然后,又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很年轻。从我们身边擦过时,又与我们笑着点点头,算是说了再见。
见她在前面一处地方将担子卸下,那里的人多,好象是一个旅行团队,我看见人们围着她。她依然在筐中捡拾着,然后装进近腰间的口袋中。那些人儿也各举一只袋子挑拣着。看到这儿,我很高兴,心中祝愿她早早卖完吧!早早回家!
雨落的天气,有时候我很着急这场雨快点结束,有时候在一滴一滴的雨落中细数着从前的日子。偶尔,也想起那个当了奶奶的女人,她的从容,淡然,好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