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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梯田

时间2022-10-06 20:27:27发布访客分类日记随笔浏览663

造梯田,说的是生产队长去大寨参观回来后带领大家伙干的事情。当然,这也是上头的统一指令,学大寨,赶大寨,见行动。那时候,农业学大寨和工业学大庆,不仅刷在公社等公家单位大门的两侧,还用白灰在山坡上做成大标语。

坐落在小河边的村子,据说在土改时缺乏得劲的人,分到的平地与水稻田比较少,尤其是村子旁边以及河对面的许多优质田都分给了外村,得到了许多八毛十远的坡地。好在,村里人勤劳争气,庄稼务得好,日子过得去。

其中的奥秘,得益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凡能灌上水的地方都被造成水稻田,种不成庄稼的陡坡栽种成为柴火林,大部分坡地被改造成有利于保持水土的梯田。所以,造梯田并非学大寨才有的新生事物,而是继承了农耕传统。

被队长选中造梯田的那面山坡,位于小河北侧,是秦岭余脉延续到平川的末梢。沿山根下的河边前行不远,从名叫烂柴渠的沟口上去,就是造梯田的桦林树坡。也叫桦林树岭,或桦林树峁,因为面向小河的陡坡上长满了桦林树。

站在桦林树岭上,映入眼帘的是小河蜿蜒而去的平川,远处是婉如白色飘带的汉江,更有大巴山绵延不断的黛色重峦。一条公路穿越平原,义无反顾地钻进了山里。时常想起,这辈子把家乡变成了故乡,与年幼时在此眺望密切相关。

他们说,公路翻越秦岭到西安,然后通到了北京。国道网编号时,它被编为108。汉江出汉中经安康入湖北,在武汉汇入长江,向东奔流到大海。还有一条铁路出入汉中,直到考上大学才第一次见到,并被火车拉到了省城。

造梯田的任务分到各家各户,也就是在山坡上划线派活,丈量挖的土方记工分。社员挣工分的方式分包工和日工,许多人更希望干包工,多劳多得。造梯田这类包工,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干活,还不影响正常的挣日工。

原以为造梯田要搞大会战,不仅联想到电影里大寨人首战白驼沟三战狼窝掌的故事,还联想到了《愚公移山》。没想到是包工,就没有插红旗造阵势,也没有啥热闹可看。村里人开始置办独轮车,又让人想起了电影《南征北战》。

只不过,独轮车被改造成了木斗,就是为了搬运造梯田的土方,有木板做的,更多的是用木条拼成。独轮车的架子大同小异,全村都是木轮子,区别在于轮子的大小,也就是车子的高矮不同。看见有人推着车子经过,总会羡慕一阵子。

我们家的独轮车终于做成了,是父亲找人做的,轮子带轴承,比别人家的大一圈,还多钉了一层车轮胎。车架子是桦林木的,不仅结实而且美观。只是,不是一般的笨重,我在平地上都无法驾驭,更别指望在坑凹不平的地里使唤了。

其实,以往造梯田压根儿没用过车子搬运土方,都是用䦆头或洋镐和铁锹,先沿着画出来的线挖深槽,再把土甩过去平整好就成。不知道老队长为啥要在这里造梯田?桦林树岭的坡度那么大,没有挖掘进去多少就竖起一面高高的悬崖。

因为缺乏壮劳力,两侧的人家都挖进去很深了,我们家的还孤零零地凸出着。姑姑带着我们挖过几次,大哥也带着我来挖过。把笨重的独轮车挪腾到工地的时候,单是那个坡就要费很大的劲,得把车子倒过去前拉后推才能弄上去。

桦林树岭跟平川地带不一样,是典型的红土壤,挖掉表层的熟土后,露出又黏又绵而且有点硬的土层。䦆头或洋镐挖下去,挖不深,撬不开,只能是小块小块往下刨。造梯田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整个断面成犬牙交错状。

那个冬天,梯田土方没有完成的人家,只要有空就推着独轮车去挖一阵子。生产队在梯田下方种了麦子,新土里冒出来的麦苗犹如秃子头上的头发七零八落。大人们说,新土是没有油性的死土,即使庄稼苗长出来也长不好。

不知不觉间,造梯田工程被撂下了。后来好几年,那面坡地的庄稼跟地势一样呈现出三层大波浪,最底层也就是原来的地上长势最好,新堆起来的土层里一年比一年好,开凿出来的那个平台从寸草不生发展到了能长出庄稼苗。

一直想问,老队长到底打算在这里造梯田还是造平原?据说,大寨不仅造梯田,也造出了许多小平原,还精工细作成了海绵田。上完高一的那一年,学校安排参加高考练兵,在去学校的路上见到老队长最后一面。一阵枪响后,他倒在了血泊里。

再后来,那面大波浪坡地曾被栽种过果木,因收成不好又改回种庄稼。每回故乡时,喜欢转悠到山坡上去,寻觅年幼时的足迹,眺望眼前的平川与远处的大山,琢磨只有自个儿才能明白的心事。桦林树岭,那是必经之地,必去之处。

非典结束带徒弟去石家庄调研,饭桌上聊起太行山和大寨,当然少不了西柏坡。接受朋友们的建议,忙完正事之后出去走一走。驱车出河北走山西再回来,走访大寨,穿越太行,拜谒西柏坡,参观赵州桥,转悠了个昏天到黑。

在大寨村口与导游接上头,吩咐她直接带上了虎头山,看完展览馆和陈永贵墓,仔细端详心心念念的大寨田,茁壮成长的玉米正在抽穗灌浆。纳闷的是,与大寨土地接壤的庄稼长势很一般。多少年过去了,还没赶上大寨的水平。

导游很好奇,我知道的大寨故事甚至比她更多更详细。没有正面回答她,询问能不能见到大寨的一些老人,顺便提了几个人的名字。她说贾进财的妻子宋立英在家,随即领着我们去拜访了这位已经七十多岁的传奇人物。

曾经的铁姑娘宋立英,与丈夫贾进财以及陈永贵和郭凤莲是大寨四大名人。见面握手,感觉到了她满手的老茧尚在,还有手握铁锤和钢钎开山劈石造梯田导致变形的粗大骨节。简单交谈了几句话,仰仗导游翻译才明白彼此的意思。

从宋立英家所在的火车厢窑洞出来,又看了大柳树,加上虎头山上的大寨田,算是把大寨三宝都见识了。午餐时,导游说郭书记今儿也在,就在楼上办公。老同事听说此事,说应该上楼去见见的。笑而不语,单是自我介绍,就会绕晕人。

因工作的缘故,跟大寨有些渊源,一些老前辈跟大寨打过交道有过交集,对大寨人改造七沟八梁一面坡的壮举,对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察大寨,以及外国元首政要和上千万人参观大寨的故事,知道的也就稍微多了一些。

想到了故乡桦林树岭上的大波浪梯田,当然还有那个带领大家造梯田的老队长。或许,我是村里继他之后来过大寨的第二人。不知道他来大寨参观时做何感想,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后的那个举动,是不是不问青红皂白造梯田,而把大寨精神放一边?

后来的岁月里,先后游览过福州永泰云顶梯田和桂林龙脊梯田,在被其壮观的规模与罕见的美丽震撼的同时,总会联想到故乡桦林树岭的那个造了半拉子的大波浪梯田。与其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那是年幼时的经历,是终生抹不去的记忆。

电影《弹丸列车》还不错 人生的祸福和寿数皆有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