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劲头
今天和我妹聊起来,都说以后回家很麻烦,不知道带点什么。
我家上一辈老人,现在就只剩下母亲还健在,我的老母亲,勤俭节约,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了几十年,回家给她买件衣服,她说不要不要,衣服已经多得穿不烂,谁的衣服能穿烂呢?现在的布料都那么耐穿。
给她买点吃的吧,买水果,如果你过一个月再回去看看,水果还在,她说没功夫吃,买点牛奶,能放啊放啊放的快过期了才赶紧去喝,买点儿点心啥的,太甜了,吃不了,买点补品,她说吃不吃没觉得有啥不一样的,不用买了。
总之,买啥她都有不喜欢的理由,让那个买礼品时千挑万选又千里百里带着礼品回去的人好没成就感。
过去就不一样了,很多年前,刚毕业开始工作的时候,手里也就一点点钱,还是死抠活抠省下来的,一到过节回家的时候,去超市买东西很快暴发户一样豪横起来,衣服,一件一件往购物车里放,点心,买了一样又一样,糖果,各种口味的奶糖水果糖不要钱一样买几袋子,水果太沉,县城少见的水果品种,芒果啦荔枝啦枇杷等等,我都会一样少选点,从郑州带回去,苹果香蕉一类的常见水果,就到县城再买,购物车堆得尖成山,还觉得不够,手提肩背都是的。
这么多东西能拿动吗?当然能啊!提起来回老家,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一座山我也能背着跑起来。
父亲特别喜欢请朋友吃饭喝酒,那些点心水果他都能做成拼盘端上桌当下酒菜,而且大张旗鼓地告诉吃饭的客人:来来来,都尝尝,尝尝,这是我大妮带回来的。
其实都是很不值钱的东西,贵了我也买不起啊,可是让父亲说得像是稀世珍品一样,吃的人也很开心,嗯,好吃好吃,不错不错,大城市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他们可真捧场啊。
父亲病故后,我回家的频率更高了,因为家里有年迈的奶奶,我奶奶是坚强界的天花板,小事不乱,大事不慌,是我仰慕的偶像,回家当然要给奶奶带些吃的用的穿的了。
记得父亲刚去世那年,我穷得都快喝水吃泥巴了,路过地摊处理碎布头的,一块儿浅灰色的麻纱布料被我慧眼识珠收入塑料袋,几块钱搞定,带回老家,送给奶奶,奶奶高兴坏了,说我小时候特别闹人,一到天黑谁都不让抱,只要奶奶和妈妈,奶奶只好抱着哄着,奶奶说,疼孙女不是白疼的呀,这不,会给我买衣服了。
后来条件慢慢好起来,回老家就会给奶奶带些补品,奶奶晚年吃斋礼佛,每天都要上香,带给她的水果点心,都要先敬了神,然后再分给大家吃,那些水果和点心的意义就更不一样了,神仙一把抓嘛,神仙吃剩下的东西,我们凡人吃了强身健体滋养身心,别提多好了,那些年我身体特别棒,大概就是因为吃多了神仙剩下的美味。
给奶奶买的奶粉,只要一换牌子,奶奶就说,这个好啊,这几天喝了身上特别有劲儿呢,走路都轻快多了,一听奶奶这么说,我就特别开心。
我有时候赶着闰月啥的也给我大伯和大妈买衣服,我大伯人特别帅,是我见过最帅的老头儿,哥儿四个,属大伯颜值最高了。我大妈年轻时候也是美女,晚年的大妈还很有气质,穿啥啥好看,我大伯也是,穿个大黑棉裤,围个银灰色的长围巾,照样风度翩翩的。
记得那年,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吧,我给几位老人都买了件衣服寄回家,给大伯的是一件条纹长袖T恤,弟妹打电话说,收到了,尺寸很合适,他们可喜欢了,咱伯第二天早上就穿上了,可好看呢。
闰月,我们那里风俗是出嫁的闺女给父母买鞋子,大伯大妈没有女儿,我和妹妹都记着帮他们买闰月鞋,有时候尺码会不太标准,有一次给大伯的鞋子有点大,后跟松,我担心他穿着走路不太方便,就说带回去换换,换一双小一码的再寄回去,大伯赶紧说,不用换不用换,大点不要紧,大妈拿出针线说,大一点没事,后跟紧两针就可以了。
一双不合脚的鞋子,我大伯也很开心的笑纳,看着他们高兴,我的心里便也盛满了欢喜。
我大妈说话特别好听,买点啥送给她,她都能夸成一朵花,我一直说,她是我们家的情商担当,要论我们家的情商高低,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但她不是假意的恭维,是真心的喜欢。
我送过大妈一件毛衣,当时买的时候也不懂,领口有点大,老年人可能不接受那种露出太多脖子的衣服,我大妈就自己又加了个领子,还加的浑然天成,我看见那件加了领子的毛衣,真的觉得我大妈是个被种地耽误的服装设计师。
中秋节,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串亲戚,女儿家这种蒲公英,随风漂泊,落地生根,一旦出嫁,回娘家成了客人。
这个中秋,我在自己家,这算是回家还算是客居呢?这个中秋的晚上,圆月高悬,桂花飘香,我很想家。
我认识的一位老奶奶,八九十岁了,老年痴呆,逮着人就说,你送我回家吧,我叫某某某啊,我是某村的啊,你知道某村吧?你送我回家吧!老人说的村子,是她从小生活的村子,是他的娘家,她已经忘记了婆家的村庄名称,可是,还记得自己出生的村子。
我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一个叫马庄的村子。还记得我吗?马庄,怎么觉得和你的缘分越来越浅了,我回家的劲头越来越小了,我亲爱的热爱的敬爱的长辈,那些我送个地摊货都开心得不得了的老头老太太们,你们在那边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