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隐入尘烟》想到的一个人
这几天人们都在传播一部电影,一个凄美的故事。
文艺片《隐入尘烟》让很多人泪目,那种最与土地接近的方式,最没有颜值的画面,用故事铺开一段两个有缺憾人的故事,不能说是爱情,但最终有了撼动人心的成分。
这里面的故事大家已经看过,我就不再赘述。由这部电影我想到了,生活中我曾经熟悉的一个人。
这个人不如马有铁幸运,至少马有铁四肢健全,大脑正常,有完全的生活能力。
而我说这个人,不能与之相比。他双手还好,但走起路来,双腿不能直立,两个膝盖靠在一起,小腿由膝盖呈外八字分开。
走起路来,慢了就是向前挪步,快了也就是两小腿外翻,噗踏噗踏比走路稍快一点。
个子不高,夏天常常戴一顶草帽,穿一件短袖或者背心,下身一件短裤或者蓝黑长裤,腰里系一根布条或者绳头,有时候也可能是一根草腰,脚上一双解放鞋露着脚趾。
冬天的时候,常常是一件蓝色的已经发白的有着栽绒毛领的旧大衣,有时候系筘,更多的时候敞着怀,里面是一个小破棉袄,下面一条旧棉裤,很少见他穿过别的衣服,一双大头靴没有换过。
他家在村子中段靠西,门口歪脖枣树下一个石墩,是他常常坐着的地方。
我就知道他叫福生,脑子不太灵光。他的家境不好,弟兄三个和一个老娘,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估计早就去世了吧。
在他常常坐着的石墩旁的大门里,是一个院落,堂屋是三间像电影里马有铁垒的那种土坯房,上面有瓦。
西屋两间土坯房,没有瓦,房顶是麦秸和泥抹平所成。东边是一个简易敞篷,也是家里的羊圈。
大哥是一个光棍,二哥早年当过兵,是一个退伍军人,但性格暴躁,听说以前也娶过媳妇,但被他打跑了,以后也没有再婚。
三个男人和一个老娘,靠种地生活。平时福生和娘住在一起,老娘年事已高,满头乱蓬蓬的灰白头发,佝偻着身躯,拄一根拐棍。也不能干什么活。
福生虽然脑瓜不好使,但挺勤快,也很善良。
农忙的季节,腿脚不灵便的福生,干自己力所能及的活,一点都不偷懒,就这还常被二哥呵斥,说他是个傻子。
福生不光干自己家地里活勤快,旁边邻居家地里有活的时候,他也不闲着,不管用不用都会上去帮忙。
没事的时候就那么在家门口歪脖枣树下的石墩上坐着,有些调皮的小孩子路过,就欺负他,用小砖头打他,喊他傻福生。
他也会站起来说,去去去,并做出打他们的样子,并不真的动手。
孩子们一哄而散,他又坐回原地。如果有路过的大人看到这些顽劣的孩子就会大声呵斥,干啥呢!小王八小,降把那福生干啥?都给我滚开!
这时候,福生会嘿嘿一笑说,没事没事,都是小孩。
如果谁家老人腿脚不灵便,从他面前路过,他就会马上向前搀扶着他们,把他们送到家,老人们常常满怀感激的说,恁别看福生那样,可真是个好孩子。
如果谁骑车子带东西多了,上坡吃力,他就会赶紧上去帮你推一把。
你从外地回来了,或者有亲戚来串亲,他远远的就会和你打招呼,回来了。
二哥喂了一群羊,不管农忙还是农闲,也不管福生累不累,都要给他放羊。
如果没看住,羊吃了别人的庄稼或者啃了别人的树皮,告诉二哥,二哥就不会让他吃饭。
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只羊找不到了,二哥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打了一顿,不让他吃饭,也不让他回家,大冬天的夜里,就让他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了整整一夜。
福生就是这样,夏天草帽短袖,冬天戴一顶棉帽穿着那个旧大衣,要么给二哥放羊,要么就在门口石墩上坐着,不管谁从他旁边路过,他都会和你打招呼。
老娘去世了,就剩下他和两个哥哥,他的日子更不好过,二哥喜欢打牌,输了就会找他撒气,大哥不敢管,也管不了。
后来二哥也出了意外,就剩下福生和大哥相依为命,还是住在那几间破房子里。
我回老家的时候,每次都会看到福生坐在面前的石墩上,快走近了,他还会和你打招呼,回来了。福生明显的老了,破帽子下面头发灰白,鼻涕在胡子上沥拉着,眼睛更加无光。
后来一次回家的时候,他还是在哪里坐着,我看了看他家的西屋,房顶塌了,露天了!
听村里人说,屋顶塌的时候,大哥睡堂屋,福生正好睡在西屋,还好,屋梁一头掉下来的时候,他正睡在墙根,在那个形成的空间里,有幸躲过一劫。
再后来回去的时候,在他家门口没有看到福生。闲聊的时候问起他,父亲说,他大哥不在了,那一天福生和邻居说他大哥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没有醒,大家才知道他大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现在回家,再也没有见过福生。但每次路过那个石墩,我好像还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和我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