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个会过日子的女子
因为天凉,早起就听说除了叶菜和少量的西红柿,现在已经基本没什么好菜卖了。
我有点不太相信。还没到九月,地里的辣椒茄子豆角就都没有了?但想想这不正常的天气,还真不好说。
晚上想不起吃什么菜才好,就去和平大队转转,那里的三角地菜市场平时菜品很丰富,且有很多都是农村人过来卖的小园菜,味道正,吃着比较放心。
摊位从丁字路口一直摆到三角地尽头,果然除了个别摊位还有一点点看上去歪瓜裂枣似的豆角和茄子,多数摊位都只有红辣椒和西红柿了,而且跟夏天比较起来,这点菜黄皮寡瘦的,品相实在不敢恭维。
还有几个摊位卖的是间苗间下来的小白菜苗和大萝卜苗,大概是卖了一整天,看上去蔫了吧唧,没有一点生机。
卖玉米和卖李子的倒不少。东北玉米自不必说,又甜又黏又香,紫红色的干碗李子才两块钱一斤。这种李子红皮黄瓤,甜度高,很好吃。可是任凭卖家喊破嗓子,路过的人很少有人搭讪,就像那玉米算不得粮食,李子算不得水果,入不了人的法眼一般。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在产地,太多了就稀烂贱了。
我停在一小堆豆角面前,这点豆角有两三斤的样子,个别大的摆在面上,多数都是小的和弯扭七八不顺溜的。如果是在夏天,肯定是收摊时贱卖的。
尽管看着不好看,但越是这样不整齐划一的,才更可能是小园里摘下来的,凭我的经验,肯定比那齐整的好吃。
问了一下价格,三块五,比上周涨了一块五,犹豫着买不买的时候,想起一位曾经熟识的女子来。
大约三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秋时节,单位转来一位新同事。
她长得眉清目秀,只是瘦得有点离谱,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没混熟,就听她跟大家热络地说话,一看就是个开朗的人。
那时候生活条件还没现在好,为了省钱,我们常常在菜便宜的时候买了焯水速冻,留着冬天吃。最常冻的菜就是茄子和豆角。
她显然早已深谙冻菜的秘诀,告诉我焯水焯到什么火候,多大的分量冻一小包。然后露出十分满足的笑意,说,一块钱三斤的豆角买回来冻上以后,你忍到11月份都不要吃,还是去买外面已经涨价的,一块钱也买,一块五也买,直到它涨得超过心理价位,这时候你再吃你冻的豆角,会觉得赚大发了。
说完,她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有同事立马给她讲了那个跟着公交车跑,省了两毛钱的故事,说,早知道跟车跑能省钱,跟着出租车跑好了,能省五块呢!
他就没想省了两毛钱,磨破多少鞋底子。
我们这群听众都跟着笑出声,那可是简单纯粹的笑,里面装满不含一点杂质的幸福,仿佛省了几吊钱就是得了金山银山般让人满足。
后来那个同事又转走了。据说是因为孩子打庆大霉素,耳朵出了问题。于是跑北京跑上海,千方百计地治疗,终不见什么效果。不得已,她转到离家稍近的地方,方便照顾孩子。
再后来,她爱人考了注册会计师,带了孩子到哈尔滨工作,她每周都要跑通勤,人变得更加清瘦了。好在她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孩子很努力,最后考上了大学,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买个菜,想得有点远,我竟一时沉浸在当年她那富有感染力的笑声里。在心里感叹那样一个瘦弱的女子能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如果不是满心的母爱,有什么信念能支撑她挺过这么多年的艰辛呢!
这样想着,还没回过神来,那一小堆小园豆角被别人一收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