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未必爱少年
这天,谢越琛正在家里优哉游哉地喝茶,赵慎卿突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小谢,我这日子没法过了。”赵慎卿憋憋嘴,像京剧中的苦旦出场前先喊一声“苦哇!”眼睛里泪水汪汪,那张不再年轻脸庞上写满忧愁。
“慎卿兄,你这是怎么啦?”越琛从来没见过赵慎卿这样失态过,吓得从茶台后面跳了起来。
“还不是被你那小嫂子逼得。”赵慎卿今年六十三岁,刚娶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小娇妻,这事人尽皆知。
谢越琛恍然大悟:“看看,当初就劝你别老牛吃嫩草,如今性生活出现不和谐了吧?”
“放屁。”赵慎卿气得跺脚:“才不是因为这个。”
“还会为什么?”
“是因为上月咱们一起认识的那个小红。”
越琛眼前出现那个斡旋于欢场中的女子形象,桃花眼,尖下颏,烈焰红唇和黑丝,很有几分妖娆的姿色。
越琛忍住笑问赵慎卿:“怎么?你这风月场上的老江湖还暴露了首尾?被抓住了把柄?”
“我暴露了什么首尾?我有什么把柄?”赵慎卿脸都气红了:“我这么白璧无瑕的一个人,你可不要乱扣帽子。”
“白璧无瑕?!”越琛被这个词逗得大笑:“你怎么不说你是六十岁的处男子啊?”
说着话赵慎卿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小娇妻,他挺直身子运了运气低声下气地说:“干啥啊?有完没完,再说一遍,我从来就不认识什么花红柳绿,一定是你出现错觉了……”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好话,然后才挂断电话。一扭脸他看到越琛惊诧莫名的表情又赶紧换了一副怨男相:“越琛,你看,我过得什么暗无天日的日子?简直没有了人生快乐,我迟早要跟这小女子离婚的。”
赵慎卿为了在老友们面前显示即将和小娇妻一刀两断的决心执意要留下来在谢越琛家里喝酒,席间还专把那位小红叫了过来助兴,酒喝到兴头上赵慎卿还摸了摸小红细白的小手,还说了几句荤话……
赵慎卿在酒局上有多风流,回家就有多恐惧。当他走进家门时看到客厅中的灯依然亮着,他一磨三蹭地走过去,刚换上讨好的笑脸就和阿凤的怒视他的丹凤眼对视上了,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你还知道回来啊?”阿凤似怒含笑。
“这是我的家我当然回来了。何况,家里还有你,我能舍得不回来吗?”赵慎卿拉住阿凤的手蔼然地说。
看他对自己始终对自己陪着小心,阿凤也缓和了语气:“其实,我也并不是干涉你的自由,但是,我既然跟了你,你就应该收敛着些了,毕竟我现在才是你的合法妻子。”
“你就是思虑过多,我现在这年纪也和早年间的脾性不一样了,我就是有那心也无那力了,我还指望你多陪我几年,让我晚年不至于孤苦伶仃哪。傻孩子,别总是吃不相干的飞醋了,你说的那些女人怎么能和你相比?你吃那些人的醋等于把你身份也降低了。”
赵慎卿一番话说的阿凤心里热乎乎的。“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行,你知道选择嫁给你我承受了社会上多大舆论压力的,当然,我选择了你,我也是不怕那些乱嚼舌头的舆论的。可是,我怕就怕你背叛我,让我成为笑话。”说着阿凤的眼圈红了,泫然欲泣。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更让赵慎卿又疼又怜,对阿凤赌誓发愿几乎把全天下的温言软语说了一个遍。
在这些花言巧语里,阿凤也消了气, 赵慎卿的这场家庭风波也就随之化解了。
一
谢越琛的妻女全在新西兰的奥克兰生活,只有他不适应那里四季的不明朗,并且,那里也没有国内这么多志同道合、吃喝玩乐的老友们,所以,经过和妻女沟通他选择了留在国内生活。由于少了家人的监督,谢越琛的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随心所欲。
这段时间,小红成了谢越琛家里的常客,有小红在的场合也必有赵慎卿,赵慎卿是闻着味儿来的,像苍蝇追逐臭鸡蛋一样。但凡在欢场上浸淫久了的人,都会有种气味相投的感应,他知道她是那种人,她也能看出他是那种人,几经试探,就像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两人很快就扣了环了。
要说赵慎卿这个人除了好色这一癖好外,倒是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癖好。他原配在他创业初期就因操劳过度患了肝癌,那时的赵慎卿虽然囊中羞涩,但是仍然倾其所有为原配救治,只是无力回天,原配留下一个女儿就在刚过不惑之年撒手人寰了。他也没亏待过女儿,把女儿精心培养成人又给她千挑万选了一个好婆家算是把自己做父亲的义务完成了。之后,他就在欢场上放飞了自我。至于和阿凤结婚这件事,他承认是年纪渐老的一个决定,阿凤是他诸多女人中最在意他的一个,也是最正派的一个。
阿凤不是欢场中的女子,她出身贫寒,那年她父亲做生意欠了对她家来说算是巨额的债务,她投奔无门时遇到了他,他怜悯她,就替她家还清了债务,她以身相许,他没有推辞,一来二去,两人也产生了些情愫,他看她对自己还忠诚,就决定娶了她,为的是在自己晚年身边有个照顾衣食起居的人。但是,因为这次婚姻要赵慎卿克服他的癖好也十分不现实,对赵慎卿来说,错过一个对他眉来眼去的女人比错过一单大生意都让他难过。赵慎卿认为,女人是成功男人的重要点缀,拥有的女人越多越能代表自己成功。
二
从小红那里回家前,赵慎卿把全身仔细检查了一遍,生怕被阿凤发现自己身上留有口红印子和那种香味儿持久名牌香水味儿惹来她的盘问和哭闹。不过,即便他心思这么缜密还是让阿凤在他袜子上发现一根细细的亚麻色长发。
“这根骚毛是谁的?”阿凤怒瞪双目,一手叉腰一手把那根亚麻色长发扔到他身上质问。
赵慎卿做贼心虚,心脏没来由地先突突了两下,随而镇定一笑:“你别一惊一乍好不好?我和谢越琛那老家伙刚喝完酒,一起喝酒的那帮人有男有女,说不定是哪个女人的头发落我脚面上了……”
“现在你就打谢越琛手机,按住免提,我听听到底你们和什么烂货一起喝酒来。”
没想到阿凤这么较真,赵慎卿争辩了几句还是拗不过阿凤,硬着头皮按着免提拨通了谢越琛的手机。
“越琛,我是不是刚和你喝完酒?”手机一接通还没等谢越琛开腔,赵慎卿就先发制人。
谢越琛被他问的语塞了几秒钟立刻就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啊,你这家伙喝酒越来越耍滑头了,我们老哥几个还说以后再有酒场不叫你了。”
“不叫我正好,今晚喝酒就喝酒好了,你非要把你那几个莺莺燕燕叫过来,让我家阿凤怀疑我。”
“好的,好的,是我错了,怎么阿凤怀疑你啦?要不要我替你解释一下?今晚那两位女士确实是我叫来助兴的,和你老兄没半点关系,你老兄的为人我们老哥几个都知道,尤其在女色方面一直是白璧无瑕、洁身自好。”谢越琛很仗义地把赵慎卿甩过来的锅背在自己身上。
“白璧无瑕、洁身自好!”阿凤狠狠按断谢越琛的电话,意味深长地重复着这两个词。
“就算以前不是白璧无瑕、洁身自好,但是跟你结婚后就变得白璧无瑕、洁身自好了,我得为你负责是不是?”
“你以为我就相信你的鬼话了吗?”阿凤尖细的声音划破夜空。
三
第二天,赵慎卿又慌慌张张地跑到了谢越琛家。
“小谢,我这日子没法过了。”赵慎卿憋憋嘴,像京剧中的苦旦出场前先喊一声“苦哇!”眼睛里泪水汪汪,这次他脸上还多了一道抓痕。
“你这脸是被阿凤挠的吗?”看到老友脸上的抓痕谢越琛也有些恼火了,“这个阿凤越闹越不像话了,毕竟是你把她从债务的泥潭中挽救出来的,她不但不感恩还这么对你。今天我替你说说她。”
谢越琛拨通了阿凤的电话,还没等阿凤说话就劈头盖脸的一通谴责,说完就兀自挂断了电话。连坐在一旁的赵慎卿感动的都有些不能自已了。
“慎卿,我今天唱白脸了,得罪就得罪她了,她如果再给你闹,我支持你离婚。”谢越琛为赵慎卿打抱不平,“你老兄怎么说也算在社会上有些头脸的人,被一个小女子天天逼得狼狈不堪,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你支持我,这次我是坚决和她离婚了,想咱们兄弟们哪一个被女人掌控过?”赵慎卿也被鼓动的豪气冲天。
一连三个多月赵慎卿都住在谢越琛家中,目的是想把阿凤的心放凉让她主动提出离开自己。
这三个多月赵慎卿根据自己的体力过着断续花天酒地的生活。
“慎卿,我看中了一辆车你买给我吧?”有一天,和小红独处时,小红翻出一款车的图片给他看。
赵慎卿晓得和小红这种女人交往就是场交易,凭他的经验,他也知道她的档次在哪个价码内。没想到,这次小红向他提出的要求高出他对她预估的价码很多,大概是因为近几个月一直独宠她,让她产生了高估自己的错觉。赵慎卿开始警觉起来,觉得和这个小红一拍两散的时候到了。
欢场上的快乐就像蜜蜂尾针上的那点蜜,吃到蜜又不能被尾针蛰到是个技术活,这个技术活始终被赵慎卿玩得炉火纯青。
赵慎卿委婉地跟小红说了一个数目,小红开始表示不接受,赵慎卿又说了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让小红担心在他身上的用心随时都会变成竹篮打水,只好点头同意了。
四
和小红结束关系的赵慎卿一时没有找到满意的下一个女人,顿时陷入异常空虚难耐的境地。
身心一空虚下来,他又想起阿凤许多好处来,至少阿凤对自己不是逢场作戏,她还会为自己吃醋,想想这许多年交往的女人们竟然没有一个为自己吃过醋,只要肯为她们花些钱,她们就会无底线奉迎自己。
自己离家这段时间阿凤也有电话给他打过来,不过当时正在气头上铁了心要跟阿凤离婚,所以,他狠心没有接过阿凤一个电话,任手机兀自响一阵子渐渐转为沉寂。阿凤也给谢越琛打过电话,谢越琛正痛惜老友的不幸婚姻也没有接她的电话。
“如果阿凤今天打电话过来,我就接她一个。”赵慎卿心里默念。
这个想法刚一闪而过,像是天意般阿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赵慎卿赶紧接了。
“你个老帮菜,你死哪里去了?”阿凤在电话中抽抽噎噎的。
“你个小妖精。”赵慎卿最反感别人用老来形容自己,一听到“老帮菜”三字火又从心底起来了也反唇相骂。
“你个老灯台。”阿凤也知道他最厌恶别人用带老的字眼形容他了,但是想起他对自己感情上的伤害,就控制不住用言语刺激他。
“你个小贱货。”
“你个老流氓。”
“你个小娼妇。”
…… ……
一老一小在电话里也老小、老小地对骂了起来,终还是阿凤骂不过赵慎卿,在电话里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你以大欺小,没有半点男人风度。”在电话另一端阿凤哭天抢地。
“真他妈烦死了。”赵慎卿这几十年来哪里经历过女人这么闹,一生气就又把电话挂断了。
挂了电话后在屋里等了等,阿凤竟然没有再打过来。这时,谢越琛拉他去参加一个饭局。
在酒桌上赵慎卿总是下意识地去看手机,到这场饭局结束仍然没有阿凤的电话打过来,他心里还空落落的。
这样又过了五天,赵慎卿终于绷不住了,给阿凤打了过去。
“我决定了,同意跟你离婚。”电话那端的阿凤颤声说:“我还要净身出户,不要你一分钱,让那些嚼舌根的人看看我不是图你钱才嫁给你的。”
“我说给你离婚来吗?”赵慎卿有点急了,“一定是这几个月我不在家你又找了新相好。”
阿凤顿了顿说:“我和你之间,如果有谁有新相好,那一定是你,而不是我。”
赵慎卿反问:“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因为你狼心狗肺,根本就不懂爱情。”
“你怎么又骂人?”赵慎卿瞅瞅四周无人,又出人意料地小声哀求:“阿凤,这样吧,如果你现在给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原谅你所有的无理取闹,就立刻回家。”
“又是我无理取闹,你就没错吗?”
“我承认我也有错,但是,论年纪我都够做你的长辈了,何况,你还把我脸挠了一把。你先给我道歉,然后我再给你道歉,这样咱们彼此都有了台阶下,好不好?”赵慎卿好言相劝阿凤。
“不行。”阿凤倔强地拒绝赵慎卿。
“好阿凤,就算给我个面子。”赵慎卿又哀求。
“好吧,对不起。”阿凤被他哀求地心软了:“该你给我道歉了。”
“对不起阿凤,我以后再也不和那些花红柳绿们来往了,从今后我好好爱阿凤,心中只有阿凤一个女人……”
听着赵慎卿的话,阿凤眼泪又涌了出来,哑声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能做到。”赵慎卿保证。
五
第二天,赵慎卿扭扭捏捏地跟谢越琛告辞。
“是阿凤求了我半宿,还写了保证书说以后再也不拈酸吃醋了。还答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她毕竟也跟了我段时间,就原谅了她这次,也警告她这是最后一次原谅她,如果再闹……”
没等赵慎卿说完,谢越琛就鄙夷地打断了他。“你老兄就别在自己脸上贴金了,是你求了人家半宿吧?”赵慎卿刚要张嘴狡辩又被谢越琛打断,“不要辩解了,算我自讨没趣还为你来个抱打不平,原来你早被那小女子征服了,你以后再也不是我最崇拜的男人了。”
赵慎卿一踏入家门就被阿凤紧紧搂住。
“今后不要说走就走了,好吗?”阿凤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哀婉地恳求赵慎卿。
赵慎卿拥住阿凤,明显感到她消瘦了不少。
“你可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他心疼地对阿凤说。
尾 声
谢越琛打来了电话,盛情相邀赵慎卿去参加一场聚会,还暗示他有几个绝色女孩子也会参加。
赵慎卿听了情绪竟然没有兴奋起来,而是以有事在身拒绝了谢越琛的邀请。当赵慎卿放下手机心里一惊,他暗想:“操蛋,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一个小女子的感受了?这会不会成为那些经常一起寻欢作乐的老友们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