髡树

每当看到园林工人修树，我就会说他们在髡树了。
髡树，看到这个“髡”字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有些陌生？当我说了它的意思的时候，或许你就会恍然大悟，那就是把多余的树枝砍掉。哈哈，不就是修剪树枝嘛，说的那么神秘。不错，在我们老家修剪树枝就叫“髡树”。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我们那里是平原地区，没有青山，但绿树村边合还真是名副其实。

小时候村里的一切都是大队(生产队)的，当然干活也是集体劳动。村庄周围种满了树木，柳树、榆树、杨树、槐树等，每当春暖花开，小村便被一些鹅黄嫩绿环绕，如烟似雾，红墙蓝瓦的村居在其中若隐若现，犹如仙境一般。这时候的小树林里就热闹了起来，遍地的野花灿然开放，野草也从土里钻出来，春风一吹，不几天就碧如画，绿似毯，花儿们在草丛里隐隐约约，捉迷藏眨眼睛，引得蝴蝶翩翩，蜜蜂起舞，鸟雀争鸣。

满树都是新绿，都是新芽，柳絮在嫩芽间饱满，榆钱一串串碧绿耀眼，杨巴狗绒柔可爱……它们不光好看，还是我们口中的美食:每个人背上布袋，像猴子一样灵巧的爬上树，找一个树杈站稳，把布袋放在胸前，拽住身边的树枝，把嫩嫩的柳芽、榆钱捋下，一把把装在袋子里，一会儿就满满一袋，脖子前边一转挂在身后，“哧溜”一下就从树上滑下来。

回到家里，大人拿了棒子面，少许白面把洗净的柳芽、榆钱用水一拌，上笼屉一蒸，下锅后加少许盐，再滴入一点小磨香油，那绝对是美味，看着黄绿相间，闻着窜鼻子诱人，吃起来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春季是萌发的季节，春季是朝气蓬勃的季节，一切都由复苏进入生长旺季。树木也一样，大小枝桠一齐狂放，远望如绿色屏障，近看枝叶滴翠耀眼。鸟雀在绿叶间跳跃啼鸣，一派生机。

这时候全村的壮劳力都开始出动了:带着钩镰、砍刀、锯子，扛着长梯从村外某一个地方就开始髡树了。钩镰就是在一根长长的木杆上邦一把镰刀，把树干上的疯长的小枝小芽去掉，大一点的旁枝斜杈就用刀砍去，再大的树枝就要用锯子了。

低的直接割、砍、锯，高一些的就要架梯子处理了:梯子上端靠树，下端离树根稍远，两三个人把梯子踩住扶稳，再找一个身手敏捷又有力气的人爬上去，一会儿树枝就从上面扔下来了，大一点的还要用绳子拽住拉向安全的地方。

大人说说笑笑的忙活着，我们这些小孩也在树林里打打闹闹，问东问西。看着长得好好的树枝都砍下来，看着挺可惜的，就问那些叔叔大爷们，这树枝长得挺好为啥都砍了啊？

他们哈哈一笑说，树不髡不成材，小孩不打长不大。这树啊，要是不髡，这些小的旁枝斜杈就会疯长，争夺主干的养分，让它长不高，长不粗，就不能成材，不能当梁檩，不能做家具，只能填到灶火里当柴火。就好像你们不好好上学，就不能长大，就不能有出息，就要打你的屁股，让你好好学习，这样才能当官，给家里人长脸，给咱村争光一样。你说这树该不该髡啊？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觉得这树该修的时候就要髡，就要把那些徒长的枝桠去掉。

那时候学校的老师对学生管教特别严厉，方式在现在的一些父母眼中那就是枉为人师。我记得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有两个老师教的特别好！但两个老师对付学生各有狠招:一个是“窝心拳”，但凡违反纪律或者没有完成作业，老师就会训斥，太差的不求上进老师就会连环拳打在你的胸口，直到你退到墙根，心服口服承认错误为止。

另一位老师是“拧耳朵”，同样的情况下他会用一只手揪住你的耳朵转着圈拧，拧的通红，疼的你龇牙咧嘴，冬天天冷的时候，甚至能拧下一层油皮，也是直到你认错为止。

按现在这样的老师早被家长下课了，但那时候家长们都称赞这样的老师是好老师，他们说，孩子交给你们，管的越严我们越放心，犯错了，不好好学习，就该打。

我们受罚的时候是疼，但疼归疼，从心里也知道老师为我们好，他们真的是认真负责教书育人的好老师，那时候的好多老师，都让我们敬佩，受到我们的尊重。

其实这些老师就是那些髡树的园丁，我们就是那些小树，没有他们的严格管理，我们就是废柴一个，所以直到现在看到园林工人修树，就会想起小时候村里髡树，想到那些令人尊敬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