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
每次从外边回到家里来,在外间儿放下手里的东西,便会一头扎进东屋来。几十年的习惯,像似有一根线牵着一样,绝无二例。
东屋是妈妈休息的屋子,东屋的炕是妈妈的炕。此时,窗户玻璃过滤了冬日的寒凉,将温暖的太阳光洒在妈妈的炕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恍然从前。妈妈就坐在炕上,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总是缝不完的针线活。因为高度近视,头低到快要贴近手里的针线活上。手里的针线一扎一拉,妈妈的胳膊一低一扬,太阳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给神情专注的老人家镶上了一轮金边,温暖慈祥。
我坐在妈妈的炕上,手里拿着昨天给大哥洗干净的背心,准备给大哥修改一下。这背心是在大哥刚入院的时候买的。将近一年的病痛折磨,原来150斤重的大哥,已经枯瘦脱形,背心也显得异常肥大。领口耷拉到了胸口以下连胃都遮不住的地方。
打开妈妈的针线盒,针、线、顶针都齐全,只是那些针已经锈迹斑斑了!心里想着,如果妈妈在,他老人家一定会从我的手里抢过来,亲手为他的儿子缝补浆洗。嘴里还会念叨着,“你哪儿会干这些活计呀?”
如果妈妈在,看着大哥如今的状况,心怕是都要碎了吧?眼前又呈现出大哥瘦弱无助的模样,泪眼朦胧。
昨天剩了一块面发了。怎么办?兑碱可向来是我的弱项。于是又想到了妈妈, 妈妈的碱拿的那叫一个好!看看面的大小形态,就知道放多少碱面。不像我,不是碱大就是碱小,碱大了面被拿住成为一块棒硬的石头,碱小了黏糊糊,软溜溜蒸出来的干粮不喧还黏牙发酸。如果不是后来有了酵母,我确定这一生的干粮就在超市里买了。
妈妈在世的时候总蒸干粮,馒头,花卷, 枣卷,千层饼,包子,蒸饺,荤的素的调式花样,过年的时候还会蒸各色花馍。那些面在妈妈的手里想变成啥样,就变成啥样。仿佛生就了一双魔术师的手。妈妈蒸的干粮还香,那面粉经了妈妈的手,就激发出了麦子的全部潜能,麦香四溢。
那时候每当锅盖揭开,都会迫不及待的从笼屉上拿一个馒头下来,烫手的馒头需要左右手倒腾着,却也不耽误大嘴一张,囫囵下肚。仿佛猪八戒吃人参果。
其实妈妈蒸的最香的是包子,天津出生长大的妈妈擅长调馅儿,可以调出天津正宗狗不理包子的味道。但我还是最爱吃妈妈做的素馅儿包子,每次从外面回家。妈妈都会喜滋滋对我说“知道你回来,我发了一块儿面,就等着给你蒸素包子。”
妈妈的素馅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材料,无非就是日常的韭菜鸡蛋,木耳虾皮,萝卜白菜豆腐,可经了妈妈的调拌就会特别香,蒸好的包子有拳头大,白白的萱萱的, 像一朵花。一口咬下去,面香伴着馅儿香。忍不住尖叫,“妈,好香啊!”“好香啊。”我喃喃自语,现在想起来,似乎往事如昨,那一屋子的水汽,那白白胖胖的包子,那母亲看向我的慈爱宠溺的笑容……
收收神,拭拭湿润的眼角和嘴角。看向眼前的那块发面,我决定,兑碱,蒸包子。学着妈妈的样子,一小勺碱面用开水化开,兑在发面里揉,不一会儿面团由黏腻软爬,渐渐有了弹性,手按下去一个坑很快又弹起来,拿起来闻闻,没有一点儿酸味儿了!我有些兴奋,难道碱兑合适了?事先拌好的馅儿,包起来,上锅大火蒸十多分钟,迫不及待的检验劳动成果。哇!还好啊!我竟然是成功了!想把这个喜悦告诉妈妈,抬头便看见妈妈对着我温暖的笑容。我知道这个笑容会一直跟着我,无论是在这个家里,还是我在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