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之一收麦
咕——咕——,每当村子周围传出布谷鸟叫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就开始变黄了,用不了几天,金黄的麦浪就在田野里汹涌澎湃。
要割麦子了,在外地上班的父亲再忙也要赶回来,在农村,没有比农忙更大的事。
父亲是一个急性子,干活也是干净利落。回到家就到地里一趟,在地头拽下一个麦穗,在宽大的掌心一搓,张开双手一吹,饱满丰盈干净的麦粒便呈现在手里,捏起两粒放在嘴里一咬,嘎嘣碎了,麦子可以开镰了。
回到家一通忙活,割麦的准备工作要先招呼好。放在门脚的磨刀石拿出来,洒上水,一手握镰把,一手按住镰刀另一端,哧啦哧啦,来回拉动镰刀,动作娴熟,磨一会举起来,另一手拇指在刃口轻轻蹭几下,感觉是否磨好。
天色微明,父亲就带着全家赶到地头。
东方的天空,才露出鱼肚白,风一吹,还有些冷。野草上明显挂着露水,走过去能感觉到潮湿。
不远的麦田里已有人影晃动,麦熟一晌,这麦子不等人,熟透了就要尽快割,不然风一大,互相摩擦,要掉籽的,眼看到手的庄稼,不能这么糟蹋,心疼。
父亲脱下外衣,放在一处空地,这是要开镰了。一人一垄,只见父亲弯下腰弓着背,左手拢过一片麦子,右手挥镰搂住根部,用力一拉,嚓的一声,麦子应声而掉,接连两下,左手揽住的麦子全割下来了,顺势一放,它们便齐齐的平躺在麦茬上。不一会儿,父亲身后就铺开了一条长龙,我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姐姐和母亲还快一些,快到头的时候,父亲接着她们,顺便把我前面的也割了。
割到一半的时候,太阳出来了,母亲回家做饭,小妹在地头玩耍,我们和父亲继续放倒剩下的小麦。
朝阳初上,田野里亮堂起来,人们的脸上都闪着明光,近了就能看到流淌的汗水,和一道道擦花的灰尘。
这时候小妹是最快乐的,不用干活,在地里逮蚂蚱。蚂蚱有两种,一种是平头大翅膀,也就是蝗虫,我们管它叫大飞翅,这种不好逮,还没有到近前,它就会警觉的飞走,翅膀还会发出哒哒的声响。
另一种是尖头的,长长的身体,通体透绿,尾巴也被翅膀覆盖,尖尖的翘起,因为它的体型像极了生活中的扁担,所以我们就叫它扁担。
扁担也会飞,但一般都是靠强有力的两条后大腿弹跳,一跳老远,即使这样,小妹有时候也能逮住一个,捏着它的两条后退的下半截,让它一动一动的磕头。
捏在手里玩累了,就找一根狗尾草从它脖子和头之间的圆环穿过去,有时候它还会背着狗尾草蹦来蹦去。
母亲做好饭送来了,很简单,米汤馒头,咸鸡蛋。鸡蛋平时不舍得吃,攒下腌起来就为这时候吃,馒头也是,平时吃的最多的都是窝窝头。
如果赶巧了,地头马路上会有卖馃子的小贩,骑着二八加重自行车,后衣架侧边挂一个柳条筐,里面是起五更新炸的馃子,趁热在地头马路上叫卖,他知道平时人们舍不得吃的馃子,现在愿意花钱买,割麦子体力活,也愿意犒劳自己,劳累了一冬一春,不就是为了今天的收成么?吃点好的,多干点活,高兴。
我们和父亲三下五除二,吃上几口,顺带也算歇了歇,趁着天还不太热,把地里剩下的麦子割完。
上午,放倒的麦子不用管,让不大的热风吹着,让太阳晒着,让它在更干一些。
午后,天正热的时候,我们要下地捆麦子了。没有闲人,小妹在前面隔不远撒一根草腰,我和姐姐、母亲挟麦铺子,把它们放在草腰上,父亲两手各扯一头,用腿一挤麦秆,把草腰拧紧,一个大麦个子就捆好了。
捆好的麦个,像一个个大胖子躺在黄灿灿的麦茬上睡觉,等着我们把它们拉走。
都捆完的时候,人们开始用驴车马车,排子车拉麦子了。车子两头各绑一个麦叉子,这样能拉的更多。
边走边装,多了的时候,下边的人用槡杈挑起麦个子,上面的人接着摆好,远远的看,一座座小山在田野里,在马路上移动着。
我在车子上面,摞着麦个子,让它们交错开,压住茬,否则车子一晃就会掉下去。
父亲在下面用力把胖大的麦个挑上来,我一层层把它们压住,汗从额头流下来,蛰的眼睛疼,麦芒扎的胳膊腿上都是红道,汗水一蛰,又疼又痒,看着父母姐姐都在卖力的干着,他们一样汗湿后背,一样被麦子扎的生疼,我咬着牙拉扯着麦个子,让它们紧紧的挤在一起。
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场里,把麦个子卸下车,再堆在一起,至此,麦子就算收完,就等着好天的时候打场了。